此刻的衰仔路明非,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衰样或刻意伪装的惫懒。
他的眼神沉静如深潭,却又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名锋,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洞穿虚妄的成熟。
“博士,”衰仔路明非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还记得红井吗?记得被你当成祭品的绘梨衣吗?记得那些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终家破人亡的人吗?”他每问一句,手中的破刀就轻轻在赫尔佐格染血的燕尾服上蹭一下,仿佛在擦拭污渍。
魔鬼路明非不知何时已走到衰仔身旁,手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牛皮纸包。他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包,露出里面晶莹雪白的海盐颗粒。他捻起一小撮盐,动作优雅得如同准备享用大餐的绅士。
衰仔路明非不再言语。他手腕一翻,那柄破旧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呜咽,猛地刺入赫尔佐格的大腿外侧!
“啊——!”赫尔佐格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衰仔手腕稳定地一转、一剜!
嗤啦!
一小片薄如蝉翼、带着暗红色肌理纹路的肉片,被精准地削了下来!鲜血瞬间喷涌!
衰仔路明非每割一刀,魔鬼路明非的手指就轻轻一弹。一小撮雪白的盐粒,如同精确制导的冰晶,均匀地洒落在被割开的伤口上。
“第一片,敬你‘完美’的进化计划。”衰仔路明非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赫尔佐格的身体因剧痛和盐粒的刺激疯狂抽搐,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
衰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光再闪!这一次是手臂!
“第二片,敬你‘伟大’的换血仪式。”
盐粒落下,如同死亡的亲吻。
“第三片,敬你‘慈爱’的父女情深。”刀锋滑过肋下。
“第四片……”
衰仔路明非的刀法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笨拙,带着使用不顺手武器的滞涩感。
但那份稳定,那份精准,那份刻意追求的缓慢,却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胆寒。每一刀下去,都伴随着清晰的血肉分离声和赫尔佐格非人的惨嚎。
衰仔路明非每割一刀,伤口都立刻被魔鬼路明非精准地撒上盐粒。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动作却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的孪生兄弟。一个负责切割痛苦,一个负责加深这份痛苦,将绝望的滋味无限延长。
蛇岐八家的家主们沉默地看着,如同冰冷的石雕。
风魔小太郎那双如同枯井般的眼眸深处,燃起了幽冷的火焰。
他无声地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寒气的金属容器。
每当衰仔路明非削下一片盐渍的肉片,他就用一柄特制的长镊子,如同处理最精密的标本般,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饱含痛苦与屈辱的血肉夹起,稳稳地放入容器中。冰冷的金属壁瞬间让血肉凝结上一层薄霜。
上杉越看着风魔的动作,熔岩般的黄金瞳扫过赫尔佐格因剧痛而彻底崩溃的面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而解恨的冷哼:“哼!喂狗?太便宜他了!风魔,记住,要煮熟!煮得透透的!让那些畜生也尝尝,这背叛血脉、亵渎神明的罪孽之肉,是何等肮脏的滋味!”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塔顶炸响,宣告着蛇岐八家对这个叛徒最彻底的唾弃和最原始的复仇。
源稚女走到衰仔路明非身边,声音平静无波:“刀钝了,换我的。”他手中那柄华美的歌舞伎长刀出鞘,刀身如一泓秋水,寒光逼人。
他接过衰仔手中那把沾满血污和碎肉的破刀,将自己的名刀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如同传递一件寻常工具。
衰仔路明非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源稚女的刀。冰冷的刀柄入手,带来一丝奇异的稳定感。
他再次挥刀,这一次,刀光如匹练,精准地切入赫尔佐格另一侧完好的手臂,削下一片更完整的血肉。盐粒如约而至。
凯撒的狄克推多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他走到赫尔佐格面前,语气带着贵族式的冰冷审判:“以卡塞尔的名义,宣告你对混血种社会犯下的滔天罪行!这一刀,是为你践踏的每一条生命!”沉重的巨剑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下,目标却是赫尔佐格完好的左腿膝盖!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膝盖骨被巨力瞬间砸成粉碎!
“啊——!”赫尔佐格的惨叫已经变形,只剩下气音。
楚子航一言不发,村雨出鞘。刀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快得只剩下残影。嗤嗤几声轻响,赫尔佐格身上几处关键的肌腱被瞬间挑断!他彻底失去了任何挣扎的可能,像一滩烂泥挂在夏弥手中。楚子航收刀,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芬格尔怪叫一声:“该我了该我了!老子忍这老变态很久了!”他抡起那把消防斧,没有章法,却充满了蛮横的力量感,狠狠地砸在赫尔佐格完好的脚掌上!噗嗤!脚掌连同靴子瞬间变成一滩肉泥!
“嗷——!”赫尔佐格的身体如同上岸的鱼般疯狂弹跳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
樱井七海、龙马弦一郎、宫本志雄、犬山贺……每一位家主都沉默地上前,或刺,或削,或割。他们的动作或许不够专业,但每一击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家族的意志。赫尔佐格身上的肉片如同凋零的枯叶,一片片剥离。盐粒如同死亡的雪花,不断覆盖其上。
风魔小太郎的金属容器很快堆积起一层又一层。他面无表情,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清理工作。
容器内的温度越来越低,那些盐渍的肉片迅速冻结,粘连在一起,形成一团暗红与惨白交织的、散发着血腥与咸腥的诡异冰坨。
当最后一片能够剥离的皮肉被削下,衰仔路明非停住了手。赫尔佐格已经不再惨叫,只剩下喉咙里无意识的嗬嗬抽气声。他几乎变成了一具被鲜血浸透、挂满盐粒的骨架,只有胸腔和腹腔内残存的脏器还在微弱地蠕动,证明这团烂肉还活着。那张惨白的脸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扭曲得不成样子,空洞的眼孔里只剩下彻底的死寂和无法理解的痛苦深渊。
魔鬼路明非轻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盐粒,走到那具不成人形的“骨架”前。他的指尖泛起一层幽暗深邃的光芒,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光芒笼罩住赫尔佐格残破的头颅,猛地一抓!
“呃啊——!”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远比肉体痛苦更尖锐百倍的凄厉尖啸爆发出来,随即戛然而止!
一团不断扭曲、变幻、散发着无尽怨毒和恐惧的暗影被硬生生从赫尔佐格的颅腔中抽离出来!那是赫尔佐格的灵魂,此刻被压缩成一团不断尖叫、挣扎的黑色雾球。
魔鬼路明非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通体漆黑、表面刻满无数繁复扭曲炼金符文的玻璃瓶。瓶身散发着不祥的寒意。他如同塞一团垃圾般,随手将那团尖叫挣扎的灵魂塞了进去。“嗤”的一声轻响,瓶口自动封闭。瓶内瞬间燃起无数细小的、幽蓝色的火焰,如同无数条毒蛇,开始疯狂噬咬、灼烧那团灵魂!赫尔佐格无声的、却仿佛能刺穿耳膜的痛苦尖啸在瓶中无声地回荡,永无止境。
“十八层地狱?太便宜你了。”魔鬼路明非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就在这里,享受属于你的‘永恒’吧。只要我不死,这折磨便永无尽头。记住,这是为了所有被你伤害、被你利用、被你推进深渊的无辜之人。”他随手将瓶子抛给一旁的风魔小太郎,“找个火山口,埋深点。”风魔小太郎双手恭敬接过,那冰冷的瓶子如同烫手的烙铁,但他握得极稳。
做完这一切,魔鬼路明非身上的漠然气息似乎淡去了一丝。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在源稚生身上停留片刻。樱和乌鸦已将陷入昏迷的少主小心地扶起。魔鬼路明非轻轻说了一句:“不要死。”源稚生紧皱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些。“照顾好他。”魔鬼路明非的声音低沉。
源稚女对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紫眸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无声的尊重。
他看向绘梨衣。女孩抱着玩具熊,深玫瑰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魔鬼路明非,然后跑去抱住了衰仔路明非。魔鬼路明非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温和,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凯撒、楚子航、芬格尔……上杉越以及所有家主……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如同最后的检阅。
最后,他走到了衰仔路明非面前。两个路明非,一个黑衣如墨,气息深邃如渊;一个眼神沉静而锐利。他们面对面站着,如同镜子的两端。
“该回去了。”魔鬼路明非开口,声音很轻。
“保重。”衰仔路明非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所有的成长,所有的蜕变,所有的牵挂与不舍,都沉淀在这一个眼神的交汇里。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吐槽的衰仔,而是从无数血与火、欺骗与背叛中淬炼出来的战士,一个真正能扛起自己命运的男人。
魔鬼路明非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衰仔路明非。一个属于男人,属于高天之君,更属于“路明非”这个存在的拥抱。拥抱很短暂,却沉重如山。分开时,魔鬼路明非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u盘。
“拿着。去北极圈,格陵兰海深处,坐标在里面。”他将u盘塞进衰仔路明非手中,指尖冰凉,“他在那里等你。把他带回来。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完。照顾好你的小怪兽,我也要去陪我的小怪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
衰仔路明非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u盘,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温度。他抬起头,看着魔鬼路明非那双与自己酷似、却承载了太多未知风霜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一定。”
魔鬼路明非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欣慰,又像是释然。他没有再说任何告别的话语。
他的身体,从边缘开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模糊。黑色的风衣边缘最先化作点点细微的、闪烁着星光的尘埃,飘散在东京塔顶冰冷的夜风中。接着是他的手臂、躯干……整个人都开始分解,化作一片细碎的、如同萤火虫群般的微光。
绘梨衣紧紧的抱住了一旁的路明非,路明非同样紧紧的抱住了她,两只小怪兽共同送别这个魔鬼。
源稚女微微闭上了眼。上杉越沉默地垂下眼睑。凯撒和楚子航肃然而立。夏弥有侧过了脸,芬格尔难得地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默默注视着。
几秒钟后,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消失在空气中。那个来自遥远未来的、背负着无数因果的魔鬼路明非,仿佛从未出现过。
东京塔顶,只剩下呼啸的夜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一群沉默的人,和一具被剔净了血肉、仅剩盐粒粘附的白骨。以及,那个装着永恒痛苦灵魂的炼金瓶。
衰仔路明非——或者说,终于成为自己的路明非——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u盘。冰冷的金属触感异常真实。他抬起头,望向塔外北方深沉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片冰封的极地之海。
“北极……路明泽……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