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婉娘做完她那精心的"黑暗料理"后,听雨轩内,烛火早已熄灭,只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_齐,盛!暁/说\徃_ !醉-薪¨蟑,結¨庚·歆/筷`苏婉娘躺在柔软的锦被中,嘴角却挂着一丝满足而安详的笑意,沉沉睡去。
白日里那场“厨房惊魂”带来的挫败和羞耻,此刻已被一种奇异的“成功感”所取代。她回味着自己将那一盆“浆面条”送出去时的忐忑,以及随后漫长的等待。她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王爷震怒,派人来斥责她不知天高地厚、糟蹋东西;王妃嫌恶,觉得她这个妾室上不得台面;最坏的结果,或许还会受到责罚,被关禁闭,甚至被赶出王府……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听雨轩静悄悄的,如同往常一样。没有愤怒的呵斥,没有冰冷的惩罚,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传过来。仿佛她送去的那盆惊世骇俗的“心意”,就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这平静,在苏婉娘看来,就是最大的认可!她自动忽略了那盆面的真实味道,虽然她尝过,知道难吃,也忽略了后厨管事和厨娘们那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眼神。她固执地认为:王爷王妃一定是尝了!虽然可能不太合口味,但看在她一片“心意”的份上,宽容地包容了她的笨拙!没有责罚,甚至没有派人来说一句“难吃”,这难道不是一种默许的肯定吗?
“我终于…也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了…”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长久以来的局外感和卑微感。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只会哭泣和添麻烦的可怜虫了!她也能付出,也能表达!哪怕方式笨拙,结果差强人意,但心意到了,王爷王妃是懂的!
带着这份自我满足的慰藉,苏婉娘卸下了所有心防,陷入了自入王府以来最深沉、最无梦的酣眠。睡梦中,她甚至仿佛闻到了自己做的面条(虽然那是被她美化过的)散发出的诱人香气,看到王爷王妃对她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翌日,天光大亮。苏婉娘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窗外石洲城惯有的清寒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昨夜那点残留的羞怯早已被蓬勃的“斗志”取代。一次不够完美?没关系!熟能生巧!她既然找到了这条能证明自己价值、表达心意,或许还能…引起一点点注意?的途径,怎能轻易放弃?
目标明确:再接再厉!
午膳时分过去,后厨的忙碌告一段落,正是短暂的休憩时光。伙夫们靠着灶台喝水闲聊,厨娘们则清洗着锅碗瓢盆。当苏婉娘再次踏入这片烟火之地时,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苏姨娘?!”管事王妈第一个看见她,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我的好姨娘!祖宗!您…您怎么又来了?!”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苏婉娘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哀求,“您行行好!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吓啊!求求您了!高抬贵手,别再来厨房了行不行?!”
王妈这一跪一哭,把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年轻厨娘吓得手足无措,也跟着想跪。几个胆子大些的伙夫,看着王妈那如丧考妣的样子和苏婉娘一脸茫然的模样,忍不住窃窃私语,甚至低低地哄笑起来。
“哟,苏姨娘这是又想来露一手‘洛阳风味’了?”
“别别别!王妈说得对,我们还想多活几年呢!昨晚那盆‘心意’,差点没把王爷的鞭子招来!”
“就是!您是没看见王妃娘娘当时那个表情…啧啧,脸都绿了!王爷心疼得差点把咱们后厨给拆了!”
“要不是王妃心善求情,咱们现在都得在院子里挨鞭子呢!苏姨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
“就是!您要真想表达‘心意’,绣个花、写个字啥的不行吗?非得来厨房祸害…呃,施展才华?”
这些话语,有的带着后怕,有的带着调侃,有的则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埋怨和嘲讽。~零`点`看_书! _醉.薪`蟑-节/埂\新-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了苏婉娘的耳朵里。
如同数九寒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苏婉娘脸上的那点期待和“斗志”瞬间凝固、碎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哭求的王妈,听着那些伙夫们毫不客气的议论,昨夜所有的自我安慰和满足感被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不是宽容!不是默许!是那盆面难吃得让王妃当场失态!是王爷震怒要责罚下人!是王妃心善求情才让后厨逃过一劫!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只会添乱的麻烦精!是个差点害死别人的“瘟神”!
巨大的羞耻、委屈和难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她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解释,想道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只想给王爷王妃表达心意…” 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丢在人群中的小丑,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了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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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厨门口的回廊阴影处。——正是顾远。
他刚安抚好午睡醒来的乔清洛,是清洛孕早期的嗜睡让她午休时间长了,准备去前院处理些公务,恰好路过此地,被后厨传来的异常动静吸引了目光。他停下脚步,隐在廊柱后,锐利的目光穿过半开的门,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跪地哭求的管事?几个窃窃私语、面带戏谑的伙夫?还有那个站在中央,捂着脸,肩膀耸动,哭得像个泪人儿的苏婉娘?
顾远眉头微挑,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下人欺负这个名义上的姨娘?看苏婉娘哭得如此伤心,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那管事跪着磕头如捣蒜,又像是在求她?难道是因为昨晚那盆“黑暗料理”引发的后续?
他对苏婉娘没什么特别的观感,只觉得是个麻烦又有点可怜的符号。此刻见她哭得如此凄惨,倒勾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好奇心。他无声地迈步,如同捕猎的豹子,悄然靠近厨房门口。里面的人注意力都在苏婉娘和王妈身上,竟无人发现。
顾远走到苏婉娘身后不远处,清晰地听到了她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我只想表达心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觉得这女人真是又笨又执拗得可笑。他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在她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那‘心意’,差点让你的王妃姐姐连晚饭都吃不下去啊。”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平地惊雷!在苏婉娘耳边炸响!
“啊——!”苏婉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尖叫一声,原地跳了起来!她惊恐万状地转过身,当看清身后站着的、那张俊美无俦却带着明显嘲弄笑意的脸时,更是吓得心脏骤停!
“王…王爷?!”她失声惊呼,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行礼。-狐/恋¢文′学+ !唔+错!内?容^然而,就在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顾远那番关于“虚礼”的惊世言论、乔清洛那句“行不行礼我也是王妃”的傲然话语,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动作,再次硬生生地僵在了半途!她保持着半蹲不蹲、欲跪不跪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惊恐又茫然地看着顾远,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远将她这瞬息万变的反应尽收眼底,从惊吓到本能跪拜,再到强行抑制的僵硬…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这女人…看来那番“破茧”的言论,还真在她脑子里砸开了一条缝?居然能忍住不跪了?有点意思。
“得了得了,”顾远随意地挥挥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嘲弄,“别在这儿杵着碍事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本王说了不怪你,就不怪你。”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王妈和噤若寒蝉的众人,“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王妈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带着众人迅速散开,假装忙碌,但耳朵都竖得老高。
顾远踱步到灶台边,看着那些锅碗瓢盆,又瞥了一眼依旧僵立着、不知所措的苏婉娘,忽然心血来潮。他解下腰间象征身份的玉带,随手递给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厮拿着,又挽起了玄色锦袍的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与王爷身份格格不入的随意,却又有种奇异的、掌控一切的魅力。
“真想学做饭?”顾远侧头,斜睨了苏婉娘一眼,语气依旧带着淡淡的嘲讽,“光靠你那点‘心意’和‘肯定没问题’的自信,可不够。看着,别出声,本王可不轻易下厨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