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从来不瞒她什么,直言道:“先前倒是没发现,今日一瞧,发现蕓香长得居然跟茯苓有几分像。”
若非以为自己眼花了,方才她也不至于楞楞地打量着蕓香,被蕓香瞧出自己的不对劲。
茜草睁大眼睛惊讶道:“她长得像茯苓?没有吧。”
“平日里看着并不像,但若是从下往上看,屋里光线又昏暗的话,两人倒当真长得有些像。”
姜年擡眼看着烛火,星星点点的火苗映在她的眼底。
难道那日夜间太后也跟她一样,将蕓香错认成了茯苓么?
太后原本已经歇下了,蕓香循声走进寝室时,应当是站着的,而太后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人还坐在床榻上,自是以从下往上看的角度看着蕓香,那时候已是深夜,为免扰到太后歇息,寝室内通常只点一丶两支蜡烛,想来光线应是有些昏暗的。
是不是因着这个缘故,太后才会把蕓香误认作是茯苓呢?
姜年擡手摁了摁眉心。
还是有点不对头。
和茯苓长得有几分像又如何,太后不至于仅因为这个缘故就满头冷汗,脸色发白,唯有一个理由说得通一切——
太后梦见了茯苓,醒来后又见着跟茯苓有几分相像的蕓香,因着心里有鬼,受了惊吓。
***
自确定了姜年就是阮颜音后,祁聿暗中吩咐罗宣,要他时时刻刻保护着姜年,一再告诫罗宣,断不可让姜年和其他人发现他的踪迹。
子时,乾阳宫的寝殿里灯火昏黄,祁聿忙完政务,洗漱过后便睡下了。
那年阮颜音病逝在冷宫里,他夜里总难以成眠,后来势必得点了太医开的安神香才能入睡,也唯有最近知晓阮颜音还活着,睡得明显踏实了不少,他才得以摆脱了对安神香的依赖。
刚有了些睡意,岑公公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对着已被放下的纱幔向睡在帐内的人请示道:“皇上,罗侍卫现下正在门外候着,您可要见他一面么?”
祁聿猛地睁开双目,只一瞬,眼底已变得清明冷然。
是他叫罗宣专挑晚上来禀报的。
隔着纱幔,岑公公影影绰绰地看见祁聿在床榻上半坐起身:“你叫他进来罢。”
罗宣跟着岑公公进了殿内,祁聿身披明黄龙纹外褂,擡眼看着岑公公:“你去外头守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岑公公会意,知道皇上有秘事要谈,躬身退了出去。
祁聿看着罗宣,眸光在火烛映衬下忽明忽暗:“说。”
“近来有一个小宫女时常会去凤鸾宫,去了也不见凤鸾宫里的其他人,属下发现,那小宫女是特意去找姜姑娘的。”
罗宣壮胆擡眼朝祁聿觑了一眼,见他没有打断他话头的意思,遂又放胆继续道,“那宫女和姜姑娘关系亲厚,每回都直奔姜姑娘的耳房,要在姜姑娘的屋里待上好半天才会离开。”
祁聿擡起手指在膝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扳指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莹润的光。
“那小宫女多久去一次凤鸾宫?”
“回皇上的话,差不多每隔两日就会去一次姜年姑姑屋里。”
“那小宫女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
“那小宫女叫蕓香,现下在浣衣局当差。”见祁聿面上露出一丝不解,忙又补充道,“蕓香姑娘先前曾在寿康宫里当差,后来被太后娘娘贬去了浣衣局。”
乍闻‘太后娘娘’这四个字,祁聿瞳孔瞬间紧缩起来,立时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妙。
阿音此次回宫,分明是故意隐瞒着身份进宫的,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改名换姓,易了容,连说话的声音也和从前大不一样。
通过这些时日的暗中观察,他发现阿音不喜多事,甚至可以说是行事低调,平日里只跟晋宁和茜草在一处,和宫里的其他人都鲜少接触。除了去太医院拿药,她几乎从不出凤鸾宫。
既是如此,阿音又为何会反常地跟原先在寿康宫里当差的小宫女扯上关系?
“可知道她们如何相识的么?”
“回皇上的话,属下猜测,姜年姑姑应是在帮蕓香医治疗暗疾。”
祁聿仍紧蹙着眉头。
现如今阿音甚至不愿跟他相认,分明是皇后,却甘愿当个身份低微的女医,只安分地看顾着晋宁不愿惹人注意,依着她这样子,又岂会去管一个平日毫不相涉的小宫女的闲事?
一个在浣衣局打杂的小宫女罢了,能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祁聿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幽深的眸光随着烛光的明明暗暗不断变换着。
难道阿音是想借此打探有关太后的什么事?
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