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肆章 晋江独发

茜草见她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忍不住开口道：“您之前就猜出太后口中喊的是御膳房送来的茯苓饼么？”

亏她先前还以为太后口中喊出的茯苓是和她情同姐妹的茯苓，结果却是送去寿康宫的一碟点心，幸而娘娘心细, 还能想到此茯苓非彼茯苓。

方才她过来得急，鬓发都有些被风吹乱了，姜年擡手轻轻将她鬓发理到耳后，耐心解释道：“那夜太后喊着茯苓, 此事还是檀香说与你听的，你且想想，这宫里哪个不是人精, 自当明白太后宫里的事岂是能随随便便透露出去的，但檀香就这么不防头地说了出来，要么是檀香故意要你信了她的说辞，那她的话就不足为信；要么就是她句句属实, 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清楚此事于我们而言有多重要罢了。”

茜草兀自有些不解，实话实说地道：“奴婢还是有些听不明白。”

“那日我问你, 檀香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你说她是茯苓走后的次年进宫当差的。”

茜草朝她点了点头：“奴婢也怕自己记性不好记错了日子, 前几日曾不着痕迹地打听过了，果真是茯苓走后的第二年。檀香进宫时, 茯苓已走了大半年了。”

“那便是了。你且想想, 照此推算，檀香应当是不认识茯苓的，甚至很可能从未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茯苓。”

茜草满眼写着“原来如此”四个字。

茯苓跟她一样, 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先前服侍过的主子又是病逝在冷宫里的先皇后，主子尚且没人在意, 何况是她和茯苓。

太后一向不喜娘娘，且茯苓死于意外，此事本就不吉利，旁人只有忌讳的份儿，又怎会巴巴地在檀香面前主动提起茯苓？

“檀香既是不知宫里曾有过茯苓这么一个人，那晚她见太后满头冷汗丶脸色发白地念叨着茯苓，换做你是檀香，第一闪过的念头会是什么？”

茜草拍了一下桌案：“奴婢知道了，檀香定然以为太后说的是当日白天御膳房送去太后宫里的茯苓饼。”

“我在药谷这几年多少也算学了点皮毛，茯苓有利水渗湿，健脾的功效，除却这些，还有宁心安神的作用，御膳房偶尔会给太后送去一些用茯苓做的膳食。

“但茯苓这东西功效虽好，却不宜于多食。事关太后，寿康宫里当差的宫人们绝不敢有半点马虎，檀香许是以为太后吃了茯苓饼后觉着身子不适，所以才会跟咱提及此事，却不会因此而联想到咱认识的茯苓。”

茜草恍然大悟地道：“所以您才会说檀香是随意跟我们提起那晚太后在寿康宫里闹出来的动静t。”

正因是檀香随意透露出来的消息，方才可信。

茜草又想起一事，眉头渐渐凝起：“那太后口中喊出的茯苓，到底指的是茯苓，还是御膳房送去的茯苓饼呢？”

若是后者，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御膳房送去太后宫里的膳食都是由太医事先计算过的，为的就是怕太后吃了不受用，御膳房的厨子们岂会随随便便按着自己的心思来，自然都是按着太医的嘱咐做的。”

茜草眨了眨眼：“那您的意思是，那夜太后口中喊出的茯苓，不是茯苓饼，而是咱认识的茯苓么？”

“正是如此。”

***

茜草服侍晋宁公主睡下，确认门外有宫女守着，这才放下心来，避开众人的耳目，溜进了姜年的屋里。

今晚蕓香会过来喝药，她想借机再多打探一番，也好早日替茯苓查明当年的真相。

夜色深沈，已过了戌时。

茜草觉着有些心焦，蕓香每次来得都很准时，如今日这般迟了小半个时辰，是从未有过的事。因先前有过茯苓和金太医的事，茜草难免往坏处想了。

姜年伸手握住她的手：“先别胡思乱想，许是浣衣局那边差事太多，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茜草刚要说话，门外已响起了敲门声，蕓香隔着门板轻声问道：“姜年姑姑，您在么？”

茜草开门放她进来，蕓香勉强朝她笑了笑，茜草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了。”

蕓香眼圈看着有些红，应是过来前躲在某处偷偷抹过泪了。

蕓香本来是不愿跟人说的，无奈今日她在浣衣局受了诸多委屈，见了茜草就像是见到了知心人，一时不由得跟茜草诉起苦来。

姜年和茜草宽慰了她一番，随后又端来了还温着的药汤，她拿起汤碗将药喝下，茜草在一旁劝道：“如今你且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旁的事还是少去计较得好，不然药喝得再多也是枉然。”

蕓香歪头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擡眸，见蜡烛不太亮堂了，她起身拿了一把剪子剪去烛芯，火苗晃动了两下，又重新燃烧起来。

这些事她在寿康宫里本就是做惯了的，是以见到烛火暗下来，想也没想就剪去了烛芯。

姜年眼底划过片刻的滞楞，蕓香坐下时，恰好瞥见姜年看着她默默出神，似灵魂出窍了一般。

她以为自己哪里不对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起才喝过药汤，许是唇角处沾了药汁，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角，面上仍有些羞赧：“姜年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姜年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状似随口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医书里提及的一段话，倒是解开了我先前的疑惑。”

三人闲聊了几句，蕓香便回去了。

茜草阖上屋门，见姜年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可是觉着有蹊跷？”

毕竟近身伺候了多年，旁人或许瞧不出什么来，但茜草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