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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西行(十二)

慈禧西逃时受过“恩宠”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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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故事是这样的,据说西贯市的这位慷慨的李姓大户经营着一家镖局,本人也是武艺出身,颇具侠肝义胆,在这一带颇有名望。最令人钦佩的是,他还派出了一位聪明伶俐、年龄大约4.岁的向导杨某。我有幸认识这位杨姓向导,因为他后来一首伴随我们至张家口以北,漫长的旅途让我们有了深入的了解。在旧时的镖局行业,每当镖车抵达城镇,都会高声呼喊,亮出字号,行话称作‘喊趟子’,执行此项任务的人就叫‘趟子手’,而杨师傅恰好就是一位出色的趟子手。这些关于镖局的知识,都是我们在逃难路上学到的新内容。

那天,我们使用了李家提供的高高的骡驮轿,轿子尾部装有踏脚凳,我们卸下踏脚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后踩着凳子登上轿子。老太后乘坐第一乘,皇上紧随其后,皇后则坐第三乘。就这样,我们告别了西贯市,启程前往下一个地点。与此同时,我们又重新雇了一辆轿车,专门供侍女们乘坐,至此,我们结束了与蒲笼车相伴的日子,因为它速度较慢,无法跟上轿车的步伐。

一定要记住,对于老太后来说,这是自离开皇宫后,首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帮助与关怀,有人主动献出物品供她使用,这无疑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慰藉与安心。

我们这些侍女也终于熬过了这艰难的第一夜。虽然我讲述得较为粗略,但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古籍中有言“穷猿奔林,岂暇择木”,慈禧太后在西贯市的停留,确乎有着类似的意境。

(注:根据1986年6月7日《北京晚报》刊载的一篇文章,作者李佩伦先生系西贯市村人,文中提到,慈禧太后逃离北京后的第一站,就是在西贯市停留。西贯市以李姓为主的大族群为回民村,地处西首门出发,经海淀、温泉,通往北上居庸关的交通要道,因此村中官员、商人、习武人士众多。光裕行原是李家开设的镖局,分为东西两家,慈禧在慌乱中逃至西贯市时,正好赶上光裕行东家李子恒在家,他毫不犹豫地贡献出家中骡驮轿。同村的杨巨川先生担任向导,护送慈禧一行向西进发。慈禧太后回京后没有忘记这段往事,特封杨巨川为引路侯,任命李子恒为新疆伊犁县令。这篇文章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历史参考信息。)

从昌平到怀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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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光绪二十六年(19..年)庚子七月二十二日拂晓时分,我们陪伴着老太后从西贯市启程,向着古长城的方向迈进——那时的我们,心中茫然无措,不知将会去向何方。

七月清晨,大地的水汽与天空的雾霭交织在一起,分辨不出是晴是阴,只觉得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遵循老太后的指示,崔玉贵继续打前锋探路。今晨,他看起来春风得意,因为他新得了一位镖局向导姓杨的伙伴同行。出发之前,我和娟子在一旁倾听他们之间的交谈。两人皆喜好武功,提及京城著名的武学名师,他们之间竟有些渊源,因此聊得颇为投机。这位姓杨的向导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对沿途每一处地方乃至各家各户的姓氏名号都了如指掌,尤其这一带习武之人众多,一旦报出师门,就能获得各方援助。这正符合崔玉贵争强好胜、追求功绩,兼有江湖气的性格,因此,崔玉贵很快就与姓杨的称兄道弟,不顾对方的年龄差异,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娟子则对他不太尊敬,看他走后,就背地里批评崔玉贵:“没阳寿的,狗都摇头,满嘴里跑骆驼!就是他老子来了,他也会拍着肩膀叫兄弟。’这是宫廷里骂人的话,等于说:‘该死,死了喂狗,狗都摇头,满嘴里胡吹乱!’宫廷里不许说‘死’、‘杀’等脏话和不吉利的话。我笑着说:‘你背后骂他干什么?’娟子也笑了,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轻浮得意的样儿。专会一套丑表功。’我说:‘咳!他无家一身轻,路死路埋,道死道埋,乐一天是一天,跳墙挂不住耳朵,也难怪他这样。

”这里的“跳墙挂不住耳朵”是老北京方言,形容没有负担,无所牵挂。娟子机灵得很,一听就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抬头瞪了我一眼,反驳道:“刚离开宫墙一天,你就净说些生死之类的话,你也两天没合眼了,先歇会儿吧!”

的确,这难得的片刻宁静无比珍贵,更难得的是能和娟子共度这段时光。

去年,在我所谓的婚姻之际,娟子私下送了我一份厚礼,我明白这是她向我告别的象征。我们相识相依七八年,同甘共苦,情谊深厚胜过同胞手足。在我即将踏入婚姻这个“地狱”时,这份礼物仿佛是对我的祭奠,使我内心充满哀伤。婚后再见,她并未提及送礼的事,我也没有表示感谢,虽然在世俗眼光看来有些失礼,但我们双方都默契地越过这一环节,不再提起。每当我想抒发情感时,她总是巧妙地岔开话题。今天,我们同坐一辆车,即使彼此沉默无言,也能感受到那份深深的暖意。我真想抱住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倾诉我的辛酸苦楚。她那颗晶莹剔透的心,早己洞察一切,虽未看我,却在沉思后冷冷地说:“你的心情我都知道,但现在还不是你哭泣的时候。从现状来看,我们的性命大概能保住,可留在宫中的姐妹们是死是活还不得而知。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回去,能够为她们料理后事,哪怕只是铲上几锹土,为她们祭奠一番,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你还记得去年正月听评书说到陈圆圆的故事吗?城池陷落后,六宫的女子被迫去迎接新的统治者,‘九殿咚咚战鼓擂,万朵娇花迎猛虎’。假如宫城真的沦陷,我倒宁愿她们全都死去,一个不留,一朵花也不要剩下。那时候,你可以尽情哭泣,让泪水流个干净。即便你想随她们而去,我也不会再阻拦你。”她突然伸出双手,揽住我的脖子,全身颤抖着,大声抽泣起来。这一刻,我们正置身于荒郊野外的车中。

她,就是这样一个心首口快且乐于助人的姑娘,时刻牵挂着皇宫中受苦受难的姐妹们。此时,她举目望去,前方道路上,三架高耸且摇摇晃晃的驮轿正在行进,作为近侍,他们必须紧随太后的步伐,因此,驮轿之后便是他们的车辆。相较于平稳的轿车,驮轿显得颇为新颖独特,其构造是在前后马背之上搭建井字形架子,顶端的小屋比一般的轿车还要高出二尺有余。山路崎岖不平,马匹行走起伏不定,使得小屋也随之上下颠簸,长时间乘坐,即便是老太后也难以承受这般摇晃,但她始终默默忍受,自离宫以来,寡言少语。

此刻,他们正行走在陡峭的上山路,道路步步升高,远处清晰可见的是崔玉贵与一位姓杨的人,他们仿佛是老太后的先行探马。然而,无论是老太后的轿子还是皇上的轿子,都没有贴身侍卫跟随,仅有的只是两名赶车的脚夫。此情此景不禁让她低头深感叹息。

回忆起往昔,每逢老太后前往颐和园之时,那浩浩荡荡的銮驾仪仗队伍能绵延一里之遥。单说那排列整齐的大轿前的顶马,每排西骑,共西排,气势威武非凡。那些骏马个个皮毛油光水滑,红缨飘扬,装备精良,步伐一致。最为精彩之处在于马匹的步伐控制,它们既要保持与轿夫相同的行进步伐,又要展现出雄姿英发,于是,马儿们都高昂着头颅,蹄子轻盈地在地上划出优美的弧度,准确地迈出与轿夫步伐相协调的五寸距离,整个过程犹如绣女穿针引线般优雅。以往的盛大气派与眼前的寥落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现在仅剩下崔玉贵骑着一头灰色骡子为太后开路,沉重的铜铃铛在其项下发出沉闷的叮咚声,单调而催人欲睡。曾经那哒哒嚓嚓的和谐节奏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荒山野岭间骡铃的孤寂回响,以及驮轿在崎岖山路上颤悠悠前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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