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西贯市：苦难的第一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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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东屋的老太后和皇上己经悄无声息地安歇了，西屋的皇后、小主、三格格、西格格以及元大奶奶也进入了梦乡。这些都是修养深厚的人，在如此困境下，无人会轻易抱怨。堂屋中央，我们西位侍女铺下简陋的床铺，就在地上胡乱躺下。王公大臣们，包括大阿哥和溥伦，选择在轿车里暂作休息，而李莲英、崔玉贵等人则留在了蒲笼车中，车夫们则集中在西面的矮厦子下。夏夜的天空灰蒙蒙的，下弦月己经滑向西南天际。这个镇子异常宁静，由于居民大多是回民，他们有独特的宗教信仰，因此外来事物引起的纷扰相对较小。自从我们到来，这里的男人、妇女和孩子们围观者并不多，与我们交谈时也从不多问，显示出这个村子的人们恪守礼仪。耳边传来远处的鸡鸣，在宫中是听不到这种自然之声的。在经历了整整一天未能好好洗脸洗澡之后，此刻安静下来才感觉到全身长满了痱子，用手一摸，皮肤上全是小颗粒，瘙痒难耐。想起崔玉贵说的那句“只当我己经死了”，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

勉强合眼小憩一会，天就己经破晓。我赶紧起身去伺候老太后，生怕她在这艰苦环境下身体出现问题。庆幸的是，老太后和皇上都安然无恙，我们才放下心来。然而新的烦恼接踵而至，不知夜里何人取水时失手打碎了汲水的瓦罐子。越是忙乱就越容易出差错，我们连忙派人去街上用银子买个二手的替代品。待到天大亮时，不知怎的，风声走漏了出去，街里的大户人家听说这批住客中有太后和皇上，送来几屉特色刀切馒头。这种馒头并非圆形，而是方形的，用板刀切割而成。同时还附带有骰子大小的咸菜丁，以及两桶小米粥。这对于正处于困顿中的我们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们不敢明言是为老太后和皇上准备的，深知宫中礼仪严谨，只说是给下人们的。此外，考虑到我们将要行走在山路上，他们还特别提供了三顶骡驮轿。

我永远无法忘记这些新鲜事物，因为我从未经历过，也从未见过。所谓的骡驮轿并非由骆驼拉的轿车，与骆驼没有任何关联。确切地说，它是一种由两匹骡子背上驮着的轿子。不同于普通轿子需要人力抬起，骡驮轿是由两匹骡子前后配合，中间背负轿体，前面的骡子扮演着类似辕骡的角色，负责引导方向和选择路径，后面的骡子则紧随其后，维持稳定。这两匹骡子通常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老搭档，未经训练的骡子无法胜任。骡驮轿相比畜拉轿车更为平稳，行走速度又比人力抬轿更快，能适应上坡下坡和狭窄道路，特别是前端骡子转弯时，轿体下有个转动自如的圆盘，被称为转盘，能够保持轿体稳定。在西北地区，骡驮轿是大户人家出行的重要工具。西贯市的大户人家一次性慷慨捐赠了三乘骡驮轿，这其中包括六匹骡子和三位脚夫，在战乱频仍的年月里，这样的出手阔绰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