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母女俩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有力又不失温和的声音。
“听着像你，还真是你。”
秋星眠转头一看，是那天帮过她的女警。
“姐姐，你还没下班吗？”她礼貌询问。
许新燕咳红了脸，但还是扯出抹僵硬的微笑来打招呼。
“基层警察，加班正常的啦。”
女警语气轻松，浑身透着股警察独有的值得信赖的正直气息。
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得默默感叹命运不公。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原来秋星眠口中的医药费，是给她妈妈的救命钱。
秋家条件本来就不好，如今再多个患癌的母亲，少一个赚钱的劳动力，压力只会更大。
但好在，她们拿到了巨额赔偿款，就算许新燕没有医保，钱也肯定足够用了，甚至还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刚好给孩子当大学学费。
按理说，怎么都不该延误治疗吧？
看着秋星眠着急的样子，女警踟蹰片刻，忍不住温声道：
“我大舅妈也是乳腺癌，二期，本来以为治好了，半年就复发了，最后是全切治疗的，现在已经没事了，这病啊，早治早好，千万别拖。”
许是怕语气太严肃吓得病患，女警又看向许新燕打趣道：
“你看给你孩子急得，就差没把你绑进医院了。”
许新燕顺平嗓子里那口气，终于缓过劲来。
“哎，我知道了，我治，我肯定会治的。”
在女警的劝说下，她听话得像头小绵羊。
和广大群众一样，妈妈对公职人员抱有浓浓的滤镜，他们说什么，她都会百分百相信。
女警摆摆手，跟她们告别：
“好啦，我也不打扰你们娘俩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秋星眠感激一笑，挥手再见。
离开警局，妈妈主动贴了过来，轻声道：
“阿星，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妈信你，妈都听你的。”
话虽好听，但秋星眠不信。
妈妈能突然觉悟，少不了女警姐姐的劝说。
“那你说话算话，别秋正麒随便哄几句，你又换主意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拿主意。”
许新燕闷声点头，既感动于女儿的爱护，也惆怅于丈夫的忽视。
今晚真是糟透了。
派出所在学校和夜市中间，路程很近，她们两人很快便徒步走了回来。
原本热闹温馨的煎饼摊子，如今只剩一片狼藉。
许新燕心态大崩，胸口堵得厉害。
她一脸愁苦，弯腰收拾东西，想着能补救多少是多少。
“妈，你啥都别动。”
秋星眠摁住妈妈的手。
她戴好一次性手套，随手扯出几个沾满脏污的塑料袋，低头收拾起来。
她大把大把地胡乱抓着，没一会就装满了三兜子烂菜叶和肉碎肉泥。
秋星眠当然不是在大发善心地清扫残局，她现在只想创飞管理处。
妈妈没察觉到她眼底的凶光，只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哪能让阿星一个人收拾啊！
她手脚麻利，迅速捡拾垃圾，转眼就装满了五大包。
秋星眠诧异地看向妈妈，勾唇一笑，“行吧，那就都带上。”
她把垃圾全都堆进被砸坏了的煎饼摊子里，握紧推车扶手，拖着摊子一步步走向夜市旁边的小楼。
妈妈一愣，连忙提醒：
“阿星，你走错了吧，收摊得去东头。”
秋星眠咧嘴笑笑，“谁说要收摊了，妈，你要是也想讨个说法，就别拦着我。”
“啊？”
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许新燕紧紧跟在女儿身边，手里还捏着保存完整的黑芝麻瓶子。
她不拦着，还能不跟着么！
就这样，她们娘俩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将摊子推进了开放式楼道里。
二楼，是灯火通明的夜市管理处，晚上一般有俩人值班。
秋星眠将摊子堵在楼道口，弯腰检查了下煤气罐，阀门已经确定关死了。
“来，妈，你拿着。”
她把四大包垃圾塞进妈妈手里。
妈妈无奈，只能先把黑芝麻瓶子塞到腋下夹住。
秋星眠则扛起煤气罐，拎着剩下的四包垃圾，直接上楼。
“阿星，你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妈妈急了。
拿着垃圾去讨公道，她能理解，不就是让管理处的领导看看他们干得好事么。
但不能拿煤气罐啊，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妈，你别管，看着就行。”秋星眠径直上了二楼。
透过玻璃，能看到办公室里只有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盘腿坐着，脚底板黢黑，正戴着耳机和人语音打游戏。
这人她们认得，是经常给摊贩们派发外卖订单的中分男，好像是姓王来着，夜市大多归他管。
“妈的，奶妈是死的吗，奶呢？给我奶啊草！废物东西，母的能不能滚啊，连奶都不给吃，对A吧你！”
中分男嘴里吊着烟，任由长长的烟灰掉进键盘缝里。
他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装得下电脑屏幕。
很好，这人起码是个领导，不亏。
秋星眠活动了下脖子，让妈妈后退，一脚踹开房门。
“你奶奶我在这呢！”
轰然炸响的声音，吓得中分男从椅子里跳起来，可他脑袋还被耳机线薅住，只能原地鞠了个躬。
“你踏马谁啊。”
中分男光脚踩在地上，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恼怒。
秋星眠气势汹汹地闯进管理处，将煤气罐“咚”地一声放到桌上。
“卧槽，咋了啊王哥？我弟回来了？”
里屋房门打开，露出个睡眼惺忪的小年轻。
这小年轻和打砸人群中的油光男穿着同款外套。
有意思。
秋星眠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垃圾袋，径直撇了过去！
垃圾兜头落下，小年轻被砸了个开门红。
“你干什么？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中分男撸起袖子，颐指气使。
秋星眠再度扬起垃圾袋，大力投掷，“见者有份！”
脏污的垃圾袋划过直挺挺的轨迹，精准落到中分男头顶上。
他顶着一头烂菜叶和碎肉，脸蛋涨成猪肝色，额头上的痘痘即将喷发。
“草，你个死娘们，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不不敢打你！”
他们两人奋力摇头甩掉垃圾，努力的模样像极了阴沟里洗脸的老鼠。
秋星眠甩开膀子，两包垃圾划破空气，成功给他俩又续上一轮。
别以为她不知道，夜市监控是管理处关的，为的就是那伙人方便行事。
可问题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四包垃圾扔完，她转身夺过妈妈手里的垃圾，全都一股脑地砸了过去。
“你们不是兄弟很多吗，叫人啊，继续叫啊，叫不来就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