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说:“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各以决吉凶,略窥其要,作《龟策列传》。”《龟策列传》则述:“太史公曰:自古圣王将建国受命,兴动事业,何尝不宝卜筮以助善。……王者决定诸疑,参以卜筮,断以蓍龟,不易之道也。”古代民族虽不涉君王之事,但因生产生活需要,亦有决疑之卜,或以草木,或以花鸟,各不同俗。在中国云南少数民族中,历朝历代古籍都有以占卜决疑的记载。《通典》卷187记录“西爨白蛮”“颇觧阴阳历数”,即以阴阳推知未来。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21记录彝族先民“罗罗者”“卜用鸡骨”;《云南通志》卷182又述“疾病信巫祝,卜以鸡骨”。“有占则投麦于水,验其浮沉”。《云南图经志书》记载白族先民则“每岁以高竿缚火炬烛天,以占岁之卜凶”。清余庆远《维西见闻记》傈僳族则“失物令巫卜其人”。《腾越厅志稿》卷15说阿昌族则“占有三十三根,略如筮法”。等等。可以说,少数民族原始占卜术构成了一个专门的文化领域。
众所周知,纳西族有用原始、古老的象形文字写成的东巴经书,在这些经典中,凡记录到关于“占卜”、“卜术”时,常有这样一句话,称“拿喜盘格喜,na21 i33 p'?21 g?33 i21”,“拿喜”是“纳西”的旧称,“盘”亦称记作“爬”,有原始巫人或“占卜”之意,“格”即“的”,“喜”意为“人”,连缀起来即“纳西是占卜的人”或“纳西是善于占卜的民族”。东巴经中记载的古代纳西族先民接触过、见到过、使用过并且至今仍在流传的古占卜术,不下几十种。比如见到并接触过的古占卜术,据《碧庖卦松》一书记载,有“从天上卜,地上占”的占法,有“从山卜,谷里占”的卜法,又有“左拉卜”,还有用“豹所卜、虎来占”、“鹿所卜、山骡所占”、“熊所卜、野猫所占”、“麂所卜、獐所占”、“野鸡所卜、箐鸡所占”、“狐所卜、野猫所占”、“獭所卜、鱼所占”、“牛所卜、马所占”、“山羊所卜、绵羊所占”,等等。这些古老占卜,我们怀疑大部分属于用某种动物之骨作卜具的占卜。又如使用过并且有专门经书记录占法、卜辞的卜术,有“海贝卜”、“羊胛骨卜”、“抽签卜”、“巴格图卜(青蛙图卜)”、“病因卜”、“甲子卜”、“九宫卜”,等等。民间流传的占卜术更有“箭卜”、“五谷卜”、“洒卜”、“蛋卜”、“异事卜”等等。最值得注意的是,在所有原始占卜术中,“星占”是其中一个重要内容。东巴经记录纳西族是一个善于占卜的民族,确实当之无愧。纳西族所有古传占卜,构成了东巴教
、东巴文化的一个特殊领域,其中所包含的文化内容,需要学者们去做专门研究。本文提供的仅仅是有关“星占”所包含关于天文、历法等内容的一个素材。
“星占”是传承于纳西族中的一种古老占法,其中包含着包括天文、历法、思想认识等在内的丰富文化内容。这种占卜法惟有民间主持原始宗教活动的东巴经师才能掌握,有的有专门的象形文字经书,有的或用象形文字图表记录下来,有的或零星记录于部分经书中。对该领域的研究,已引起学者的注意,前辈李霖灿、周汝诚、朱宝田等都曾作过研究。在丽江东巴文化研究所,有关研究人员也记录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但由于星占在纳西族东巴教中所用象形文字记录的样式和流传的方法较多,各地、各人的推演方法不一,后来各人的翻译、解释也不一。因此,严格说来,对纳西族星占术的研究,至今尚未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1990年,笔者带着拙著《人神之媒——东巴祭司面面观》书稿,到丽江大东乡一带山区核实有关材料,在该乡的哦洛举纳西族村×××东巴经师家,收集到部分占卜经典,其中有一份象形文字占卜图表,是用二十八星宿配合一年十二个月配以时日进行吉凶推算的《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见图1)。时隔8年后的1998年7月,笔者带着这份图表重返丽江,在东巴文化研究所,请丽江地区鲁甸乡77岁高龄的和开祥东巴经师(现已故)用纳西语释读。现在公布此文,也是对老先生的纪念。
图1 《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原件图片
对此占星图,本文将研究如下几个内容:象形文字《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原文基本书写格式;象形文字原文释读和解析;星占图的月、日配置法;科学识别象形文字记录的二十八星宿名称必备的条件分析。
象形文字《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是用墨线描绘在东巴经师特殊用纸——东巴纸上的一幅圆形图表,书写用纸分两页,每页长约28厘米,宽约8.5厘米,将两页纸合起来后,于两端订线,使之成为合页。使用时,将合页铺开,二十八宿星图即展现于眼前。其图构画于每页纸上各占一半,使用时,铺开图纸便可观图,用后将合页纸收拢,便于收藏。图中构画成圆形,分三线三圈,中间为空白圈,其他两圈可分别命名为“内圈”和“外圈”。内圈分为12格,代表12个月,分别用象形文字标示;外圈分为28格,代表二十八星宿各占位置,分别用象形文字标示。其构图格式可解剖为下图(图2)。
图2 《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结构图
二十八宿值日星占图,根据“内圈”、“外圈”的结构,需要把它分开来进行解读、分
析。
(一)“内圈”图释读
在该图内圈图所分12格中,原来共书有60个象形文字。按照格数顺序,此将各格象形文字抄录于下。
以上象形文字记录,在原图形中,按照象形文字的书写规律,书写并无严格规则,这里是按照每格象形文字原来包含的基本读音顺序顺理排列出来的。现将每格文字的读音和译意列出如下(上行为纳西语读音,下行为汉语译音、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