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上）：下邳城曹操鏖兵

《三国演义》是一部充满了血腥气的书。

刘备下邳之败，连自己的根据地也保不住，这说明其军事指挥能力、战略思想、战术水平等各个方面，若与孙权、曹操比，至少是狗、虎、龙之别。魏赵戬论曰：“（刘备）拙于用兵，每战则败，奔亡不暇，何以图人？”吴陆逊论曰：“寻刘备前后行军，多败少成，推以论之，不足为戚。”这一仗竟然能逃出一条命，也算侥幸了。

因为途中粮绝，刘备夜宿猎户家求食，此人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虽然，在此之前，有杀了亲生儿子，烹制成一道菜呈给君王者，在此之后，有杀了自己的爱妾与部下将士共餐者，这种人性泯灭的事，也并不乏见。无论如何，只是因为寻不着野味，就把老婆宰了拿她的肉来顶替狼肉，如此丧心病狂，如此疯狂，实在是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上帝在伊甸园里，赋予亚当、夏娃那种男女情爱的本能，正是人类于摇篮中就有的最基本的感情，在此基础上人类才得以子孙繁衍，才有了这个生生不息的世界。作为人，一个生命载体，有她基础的生存要求，只是为了贵客盘中的一道菜，就被杀了。而视他的妻子为猪羊为鸡鸭的那个丈夫，犯下的绝对是反人类的罪行，写书的人写了，不以为

荒谬绝伦，评书的人评了，漠然不动感情，真是令人骇异。

第二天，发现妇人被杀于厨下，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这位以仁义号召天下的刘玄德，竟能如此不仁不义不作为地走了，难道是冷血动物吗？

愚昧和残暴是一对孪生子，只要有愚昧，就有非人的残暴。时至21世纪的文明世界，不把人当人，尤其不把女人当人的种种恶行，在我们这块土地上，难道就完全绝迹了吗？

接下来的戏，全是陈登一人连导带演了。蠢人容易被人愚弄，但固执的蠢人认准一个死理，就较难被愚弄，必须按照他的逻辑思维行事，才能使其上钩。明智的人虽然不易被人愚弄，但乱了方寸以后，即使是再明智的人，也往往自作聪明而愈陷愈深，不能自拔。吕布又明智又不明智，陈登充分利用他的特点，便置他于死地了。许多英雄豪杰，常常败在自家营垒里的暗算上，这已是讲得太多的故事了。

陈珪、陈登父子，应该是吕布的人，但从来没跟吕布一条心过，后来陈登到许都为吕布求官，摇身一变，又成了曹操的人，曹操以为“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就可以收买这父子俩，并托付以东方之事。实际上曹操哪里知道这对父子实际上是为刘备服务的，所以曹操也就所托非人了。陈登父子、吕布、曹操、刘备，构成的多角关系，简直就是《碟中谍》

的汉代版，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陈登为吕布求徐州牧不成，吕布大怒。“拔戟砍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公，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一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为卿所卖耳！卿为吾言，其说云何？’”但是，这个多面间谍，“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待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卿言也，譬如养鹰，饥则为用，饱则扬去’其言如此。”

问题在于吕布有时候不蠢，有时候很蠢，就这样“布意乃解”，不再追问了。问题还在于这个吕布在他很蠢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不蠢，这就更可怕了。甚至为曹操以雄鹰比喻自己，还露出一丝得意之情，真是好一个二百五呀。处于围城中的吕布，情急之下，听了谋士许汜、王楷之言，只有求救于袁术了。袁术其实比吕布蠢，这一回居然不傻，他说，奉先反复无信，可先送女，然后发兵。吕布无奈，只得从命。“二更时分，吕布将女以绵缠身，用甲包裹，负于背上，提戟上马，放开城门，布当先出城。”“吕布虽勇，终是缚一女在身上，只恐有伤，不敢冲突重围。”“吕布回到城中，心内忧闷，只是饮酒。”此时的酒，可比毒药还要致命的。

无论如何，“以绵缠身，用甲包裹”，爱儿爱女之心，做父母者当能理解，这要比刘备吃了人家妻子之肉，一抹嘴走了更具人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