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后可不能多话,看货,谈价,拿东西,走人,利索点。"
他最后又郑重其事地叮嘱:"记住,千万别带钱票,用黄鱼或者袁大头,最稳当,最安全。"
苏长顺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城隍庙后头?歪脖子老槐树?三长两短?山货干货?
阎老西,你丫搁这儿跟我拍谍战片呢?这接头暗号…敢情是从《潜伏》剧本里抄来的吧?还黄鱼和袁大头?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这老抠儿,八成是给了个贼坑的宰客点,就想看我栽跟头,或者提前跟那边接头,拿点宰客介绍费?后者可能性更大,这不就是后世的杀猪盘酒托饭托吗?酒托拉人进店,点菜点酒,然后宰客,现在就有这种杀猪盘了?
这个老狐狸,欺负他啥也不懂呢,他是没见过,不代表他啥也不知道。
这年月的黑市,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来的风声紧?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投机倒把,没人管,连公安自己都会去几趟。院里的贾东旭那是天天往黑市跑。
他心里清楚这老扣不怀好意,要坑他钱呢,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点感激涕零的表情,他也想坑坑这个老扣,表面做个约定?然后不去,说忘了?好像还蛮好玩的。
"哎呦喂,阎老师,您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太谢谢您了,这地方听着就深就稳,您看我啥时候能去?"
心里补充:去个屁,信你才有鬼,回头就找许富贵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这么个贼窝,顺道打听打听正经黑市的情况。
阎埠贵看苏长顺信了,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这情报卖得值,又假模假式地叮嘱了几句小心,别张扬,安全第一,后天深夜,才心满意足地背着手,哼着智取威虎山的小调儿,踱着方步走了。
看着阎埠贵消失在月亮门的背影,苏长顺重新瘫回躺椅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后天深夜。
黑市是得去,但不是去阎老西说的那个贼窝,他眯着眼,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盘算着:奶粉,鲜奶票确实得想办法,更重要的是…还有三年,那场席卷全国的干旱带来的三年大饥荒,粮食,才是硬道理。
奶粉是应急,囤粮才是根本,现在56年时间还够,得像蚂蚁搬家,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囤粮,黑市是屯粮最主要的路子。
他打定主意。明天先去找许富贵聊聊,那是一只老狐狸,放电影走街串巷,肯定能有点靠谱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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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深夜,京城某条不知名的胡同深处。月黑风高。
苏长顺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脸上蒙着一块深色布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像只夜行的狸猫,脚步轻快无声,顺着许富贵悄悄塞给他的纸条上的地址,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看似废弃的院落后墙根。
墙根下,一个同样蒙着脸的汉子蹲在阴影里,像个石墩子。
看到苏长顺靠近,他也没抬头,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苏长顺会意,麻利地从兜里摸出一毛钱,轻轻放在对方手心。
那汉子手指一收,另一只手朝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被杂物半掩着的破木门方向,无声地挥了挥。
门票一毛,童叟无欺,黑市特色。
苏长顺心里吐槽一句,侧身闪进了木门。
门内,景象截然不同,一条狭窄的胡同,两边墙上挂着几盏昏黄的马灯,光线勉强能照亮路面。
人影绰绰,低声交谈声,讨价还价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蒙着脸,行色匆匆,空气中混杂着粮食,生肉,土腥味和一丝紧张的气息。
苏长顺快速扫视了一圈。
卖粮的:棒子面,红薯干,甚至能看到一点白面口袋。
倒票的:粮票,油票,布票…像扑克牌一样在袖口里飞快地交换着。
卖肉的:大多是些下水,猪头肉,偶尔能看到半扇排骨,但很快就被抢走。
绑着脚的活鸡,风干的野兔山货…
还有几个摊子摆着些旧家具,瓶瓶罐罐,甚至还有几幅卷起来的字画。
热闹是真热闹,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苏长顺目标明确,眼神飞快在摊位上扫过,对那些寻常物资视若无睹。
他要找的,是那种路子够野,能量够大,能搞到稀缺硬通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