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阴谋和羊膻味混合的怪味儿。_4?3~k-a′n_s_h!u′._c\o¨m^
厉欣怡那丫头片子带着苏老将军的飞熊军,还有她那把金光闪闪的尚方宝剑,风风火火地扑向了黑石谷,说是要去“收网捞大鱼”。
我的心啊,一半悬在京城那群天天喊着“陈芝儿其罪当诛”的老棺材瓤子身上,另一半,直接飞到了北境,在陈芝儿那倔丫头和厉欣怡那狐狸精之间反复横跳。
“陛下,厉尚宫急报!”贴身太监小顺子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冲进来,差点被御书房的门槛绊个狗啃泥。
我一把抢过那封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信,拆开一看,好家伙,厉欣怡的字迹娟秀,内容却杀气腾腾:
陛下钧鉴:
黑石谷人赃并获!擒杀北狄接应头目‘秃鹫’,缴获军械粮秣无算!更斩获大鱼——前镇北王亲卫统领吴天德!
此獠老奸巨猾,竟欲引爆谷中火油同归于尽,幸得苏老将军神箭穿云,断其臂膀,生擒之!现正押解回云州大营,严加审讯!郑怀远勾结北狄、资敌叛国之铁证,唾手可得!
另,芝儿姐姐下落已有眉目,似在‘野狼峪’一带活动,伤势不明,臣妾已派精骑小队秘密搜寻。
“好!”我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跳,“厉狐狸干得漂亮!生擒吴天德?苏老将军宝刀不老啊!断臂擒敌?这老帅是想给朕省点牢饭钱还是怎么着?”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吴天德落网,郑怀远那王八蛋的脖子就等于套上了绞索!更重要的是,芝儿那虎妞有消息了!野狼峪……听着就不是什么善地。
我立刻提笔回信,先狠狠夸了厉欣怡和苏定方一通,然后重点强调:
“吴天德乃活口铁证,务必撬开其嘴!郑怀远在京城,朕已密令锦衣卫将其府邸围成铁桶,只待北境口供一到,即刻拿人!至于芝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必须给朕活着带回来!少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落款时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加了句:“欣怡,你也……多加小心。”写完自己都乐了,这狐狸精精得跟什么似的,还用我操心?
——北境——野狼峪外围,破庙
几天后,我要是能亲眼看见陈芝儿那副尊容,估计能气乐了。这丫头片子躲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左肩胛骨上那支箭还倔强地杵着,箭头周围肿得老高,皮肉翻卷,颜色看着就不太友好。她背靠着掉漆的泥菩萨,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墙,嘴唇干裂,正龇牙咧嘴地用一把匕首……在火上烤?
“嘶……他娘的,比北狄人的狼牙棒还难搞……”她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试图用烧红的匕首尖去烫那该死的箭头,想把它弄出来。汗珠子顺着她额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泥灰,画出一道道滑稽的小沟。旁边地上,还扔着几株刚挖的、沾着泥的草药,一看就是准备自力更生当赤脚大夫。
就在这时,破庙那扇快散架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月白色的骑装纤尘不染,发髻纹丝不乱,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食盒,跟这破庙环境格格不入,正是厉欣怡。
陈芝儿动作一僵,匕首差点烫着自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厉狐狸?你怎么摸到这耗子洞来了?来看我笑话?”
厉欣怡莲步轻移,优雅地跨过门槛,仿佛进的不是破庙而是金銮殿。
她扫了一眼陈芝儿的伤口,秀眉微蹙,啧了一声:“啧啧啧,忠勇侯大人,您这疗伤的手法,是跟村口劁猪的王屠夫学的吗?再这么烫下去,这胳膊怕是要腌入味了,以后改名叫‘酱香侯’算了。”
“你!”陈芝儿气得差点蹦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又是一咧嘴,“滚蛋!用不着你管!”
“谁稀罕管你?”厉欣怡把食盒往旁边还算干净的供桌上一放,自顾自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鸡汤混着药香飘了出来:
“我是奉旨来捞你这只落汤鸡的。¨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陛下口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少根头发,唯我是问。’我可不想回去被陛下念叨。”
她变戏法似的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套干净的白布、金疮药和一把小巧锋利、闪着寒光的柳叶刀,“过来,趴下!耽误了本钦差回京复命,你担待得起吗?”
陈芝儿看着那刀,又看看厉欣怡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挪了过去,认命地趴在一块破门板上。“轻点!敢公报私仇,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本宫收费公道,童叟无欺。”厉欣怡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那专注的眼神,跟她打算盘时算计江南八大家一模一样。
她先用烈酒清洗伤口,动作麻利精准。当柳叶刀划开皮肉,挑向那深嵌的箭头时,陈芝儿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
“忍着点,总比你自己烤成叉烧强。”厉欣怡嘴上不饶人,下手却极稳极快,“叮”一声轻响,带着倒刺的箭头被丢在地上。
她迅速清理腐肉,敷上金疮药,包扎得又快又漂亮,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厉欣怡!你找死!”陈芝儿看着肩头那个扎眼的蝴蝶结,差点气晕过去。
“独家秘制金疮药,活血生肌,附赠包扎服务,蝴蝶结是添头,不收钱。”厉欣怡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把鸡汤推过去:
“喝了吧,加了老参和当归,补气血。就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儿,别说砍人了,砍瓜都费劲。”
陈芝儿瞪着那碗香喷喷的鸡汤,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一把抢过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末了抹抹嘴:“少废话!吴天德那老王八呢?招了没?郑怀远的脑袋,老子预定了!”
“吴天德是块硬骨头,一时半会儿撬不开。”厉欣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不过,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足够钉死郑怀远了。”
她拿出一枚小巧的铜制印信拓印,“认得吗?兵部武库司郎中的私印!就在他贴身暗袋里。还有他供述的几笔经由郑怀远手‘洗白’的军械交易暗账,我已派人加急送往京城。陛下那边,估计已经动手了。”
“太好了!”陈芝儿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那还等什么?直接去大营,把那些跟刘猛、吴天德穿一条裤子的王八蛋全揪出来砍了!省得夜长梦多!”
“砍砍砍,你就知道砍!”厉欣怡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定北军现在就是个大马蜂窝!主帅虽非主谋,但御下不严,失察之罪跑不了,下面那些军官盘根错节,人人自危!你现在提刀冲进去,是想逼着他们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拉着整个定北军陪葬吗?别忘了,北狄二十万大军还在关外虎视眈眈!定北军要是乱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那你说怎么办?留着这群蛀虫过年?”陈芝儿梗着脖子。
“分化,怀柔,拉拢一批,稳住一批,再收拾罪大恶极的那一批!”厉欣怡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证据在我们手里,急什么?先把那些被裹挟的、罪行不深的稳住,许他们戴罪立功。把那些摇摆不定的吓住,让他们不敢妄动。
最后,集中力量,雷霆一击,只办首恶!这样既能肃清败类,又不至于让边军崩盘!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懂不懂?”
“不懂!”陈芝儿撇撇嘴,“弯弯绕绕,磨磨唧唧!要我说,乱世用重典!杀一儆百,看谁还敢蹦跶!”
“莽夫!”厉欣怡嗤笑。
“狐狸精!”陈芝儿反唇相讥。
得,又杠上了。这俩人,一个信奉快刀斩乱麻,一个推崇温水煮青蛙,八字不合,见面就掐。我在京城都能想象出那画面,一个拍桌子瞪眼,一个摇扇子冷笑,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咸/鱼*看,书`网, `无,错,内,容^
——野狼峪深处——两日后
事实证明,老天爷最爱干的事,就是在你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往你头上扔个更大的雷。
厉欣怡坚持她的“怀柔分化”策略,正派心腹拿着她盖了钦差大印的“安民告示”(实际上是赦罪书)去定北军大营外围活动,试图瓦解底层军官的抵抗意志。
陈芝儿则带着伤,领着一小队厉欣怡拨给她的飞熊军精锐,一头扎进野狼峪深处,美其名曰“巡查地形,顺便找点吴天德可能藏匿的私产”——其实就是闲不住,想找点活干,顺便发泄一下对厉欣怡策略的不满。
结果,活没找到,却撞上了鬼!
“报——!”派出去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来,脸都吓绿了,“侯爷!不……不好了!北面……北面烟尘蔽日!全是骑兵!看旗号……是北狄金帐王庭的‘血狼骑’!人数……人数起码上万!正朝野狼峪方向扑来!离我们……不足二十里了!”
“什么?!”陈芝儿和厉欣怡几乎同时变色!血狼骑!北狄可汗阿史那雄的亲卫精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野狼峪并非战略要地啊!
“坏了!”厉欣怡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吴天德!肯定是这老狗被抓前发出的最后信号!他知道野狼峪地形复杂,我们很可能在这附近活动!阿史那雄这是派精锐来截杀我们,顺便……灭口吴天德!”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陈芝儿一把拔出绣春刀,也顾不上肩伤疼痛了,眼神凶得像要吃人,“赶紧撤!往南!进峡谷!利用地形拖住他们!给大营报信!”
“来不及了!”斥候哭丧着脸,“他们速度太快!而且……而且好像分兵了!有一支轻骑绕道,像是要堵我们后路!”
前有狼,后有虎!绝境!
陈芝儿和厉欣怡对视一眼。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此刻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厉狐狸,”陈芝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看来你的怀柔大计,得先放放了。今天,咱们得用我的法子,杀出去!”
厉欣怡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马鞍旁的革囊里抽出一把精巧的……精钢小算盘?!她手指在算珠上噼里啪啦一阵眼花缭乱地拨动,快得只剩下残影,口中念念有词:
“敌骑一万二,分三路,左路四千,右路三千五,中路四千五包抄……我方可战之力三百二十七人……地形崎岖,可利用狭窄处……弓箭覆盖优先目标……突围方向西南……生还几率……三成七……”
最后她猛地一合算盘,眼神凌厉如刀:“三成七!干了!陈老虎,听我指挥!想活命就别犟!”
“呸!谁听你的!”陈芝儿嘴上不服,身体却很诚实,立刻招呼手下,“都听好了!厉钦差说往哪打,就往哪打!谁敢掉链子,老子先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