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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三一同归(67)

陈砚接过风铃细看,竹簧上的刻痕细如蚊足,却字字清晰,果然是用心了。他想起苏念竹刚来时,连“竹”字都写不利索,如今竟能把诗刻进竹簧里,不禁感叹:“这手艺真能养人,连心思都跟着细了。”

正说着,林溪举着手机跑进来:“师傅,台北的竹艺铺发来视频,说他们那儿也下着雨,沈师叔当年栽的楠竹,也冒出了同款的‘回’字芽!”

视频里,台北的雨丝斜斜织着,竹影婆娑间,棵新竹正从老竹根旁探出头,芽尖的“回”字在雨里闪着光,竟和归芽竹的形状分毫不差。沈砚秋的眼眶红了,对着屏幕里的徒弟喊:“把竹环也挂上,就用师傅教的‘九转连环篾’,让两岸的芽儿借着竹丝连起来!”

雨停时,陈砚带着众人去后院看“认养竹”。那棵叫“盼归”的细竹,不知被谁系了串纸鸢,鸢尾是用竹篾编的燕子,翅膀上写着“两岸同天”。风过时,纸鸢顺着竹梢往上飞,像要衔着竹尖,飞到海峡对岸去。

“这是台湾来的小施主挂的,”老和尚不知何时来了,手里拄着新做的竹杖,杖头雕着双飞的燕子,“他说要让纸鸢替他看看,大陆的春天是不是和台湾一样暖。”

陈砚望着纸鸢,突然想起沈敬之的归燕盒。当年那只盒子里的燕子,如今终于能借着纸鸢飞起来了。他让徒弟取来竹篾,当场编了只更大的纸鸢,鸢身用两岸的竹丝混编而成,一面是大陆的万里长城,一面是台湾的阿里山,中间用根红竹篾连着,像条看不见的血脉。

纸鸢放飞时,全村的人都出来看。风筝越飞越高,红竹篾在蓝天白云间划出道弧线,把两岸的景致都系在了一根线上。苏念竹举着相机连拍,嘴里不停念叨:“太神奇了,竹子真的能把两地连起来!”

入夏时,台北的竹艺铺传来消息,说要和竹艺学院合办“两岸少年竹艺营”,让台湾的孩子来大陆学编竹筏,大陆的孩子去台湾学竹丝镶嵌。陈砚让狗剩提前编了十艘小竹筏,每艘筏尾都绑着片竹制的“船票”,票面上刻着两岸的景点,像张写满牵挂的明信片。

开营那天,台湾的孩子们刚下船,就被狗剩的竹筏吸引了。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筏尾的船票,奶声奶气地问:“这上面的阿里山,和我家窗外的一样吗?”

“等你学编完竹筏,就知道了,”狗剩蹲下来教她握竹篙,“编筏子和想家一样,得用心,不然竹篾会散,念想也会飘。”

小姑娘似懂非懂,却学得极认真,小手被竹篾扎破了也不吭声,只盯着自己编的小竹筏傻笑。陈砚看着她,突然想起当年的狗剩,也是这样攥着竹篾不肯放,心里的念想比谁都重。

竹艺营办了半个月,孩子们同吃同住,一起编竹篮,一起刻竹牌,临别时竟难舍难分。那个羊角辫小姑娘把自己编的竹筏送给春杏的女儿,筏上刻着“我家在台北,你家在大陆,我们是邻居”;春杏的女儿则回赠了个竹制的万花筒,筒壁刻着两岸的风景,转动时能看到长城和阿里山在同一幅画面里。

“这哪是送礼物,是在心里搭桥呢,”王婆看着孩子们交换信物,抹着眼泪说,“我年轻时总听人说‘隔海相望’,现在才知道,海再宽,也挡不住孩子的心。”

陈砚深以为然。他让林溪把孩子们的作品做成电子相册,配上两岸的童谣,发到网上,引来无数点赞。有位台湾母亲在评论里说:“我儿子回来后,天天缠着要学编竹筏,说要编艘能载着奶奶回大陆的船。”

秋分时,苏念竹要回法国了。她带来的那只地球仪,已经被孩子们刻满了新的竹艺故事——非洲的孩子刻了竹制的长颈鹿,南美洲的孩子画了竹编的玛雅金字塔,最上面的北极圈里,有个小小的竹筏,筏上坐着个戴红领巾的中国娃娃和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娃娃,手牵着手。

“我在巴黎的竹艺馆已经备好展柜,”苏念竹摸着地球仪,眼里闪着光,“第一期就展两岸孩子的作品,名字叫‘一根竹篾连世界’。”她从包里取出个锦盒,“这是我给师傅的礼物,用法国的楠竹和大陆的湘妃竹合编的,您看看。”

锦盒里是只竹制的同心结,一半是法国楠竹的浅黄,一半是湘妃竹的紫褐,结中间嵌着颗小小的镇魂珠碎屑,在光下闪着温柔的光。陈砚知道,这结里藏的不只是手艺,还有份跨越国界的牵挂。

“到了那边要是想家,就摸摸这珠子,”陈砚往她包里塞了包后院的竹根土,“闻着这土味,就像还在竹楼里一样。”

苏念竹的眼泪掉了下来,突然对着陈砚深深鞠了一躬,用流利的中文说:“师傅放心,我会让全世界知道,最好的竹艺在中国,最暖的念想在故乡。”

送苏念竹去码头的路上,归芽竹已经长得比人高了,竹环上的红绳被风吹得猎猎响。陈砚望着竹梢,突然觉得这棵竹子就像苏念竹,也像无数走出去的徒弟——扎着中国的根,带着世界的风,却永远记得出发时的方向。

秋末时,两岸少年竹艺营的第二批孩子来了。这次台湾的孩子们带来了件特殊的礼物——沈敬之当年用台湾桂竹编的“两岸同心篮”,篮底用竹丝编着幅微型地图,大陆和台湾被一根竹丝紧紧连在一起。

“家祖父说,这篮子等了七十年,终于能送到陈家了,”沈砚秋捧着篮子,声音发颤,“他说当年偷学手艺是怕断了根,如今把篮子送回来,是想让根扎得更深。”

陈砚接过篮子,指尖触到竹丝的纹路,突然觉得手心发烫——篮子的夹层里藏着片竹制的钥匙,正是祖屋阁楼的钥匙,当年沈敬之走时,偷偷带走的那把。

“这是……”陈砚的声音有些哽咽。

“家祖父说,祖屋的门该开了,”沈砚秋擦了擦眼泪,“让两岸的孩子都去看看,当年的竹艺铺是什么样,让他们知道,咱的根从来就没分开过。”

祖屋的阁楼尘封了七十年,推开木门时,扬起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角落里,爷爷当年编的竹篮还挂在墙上,篮底的“守义”二字虽褪色,却依旧清晰;沈敬之睡过的竹榻上铺着竹席,席子的纹路里还留着他的体温。

孩子们涌进阁楼,指着墙上的竹篾图谱惊叹,抚摸着泛黄的竹艺工具傻笑。那个羊角辫小姑娘突然指着窗台上的竹制笔筒,里面插着两支竹笔,笔杆上分别刻着“陈”“沈”二字,笔尖的竹毫虽干硬,却像随时能蘸墨写字。

“这是爷爷和你祖父当年用的笔,”陈砚给孩子们讲解,“他们年轻时,就是用这两支笔,一起画下了第一幅竹艺图谱。”

沈砚秋拿起两支笔,将它们并在一起,笔尖的影子在地上拼成个“和”字。“现在,该让孩子们接着画了。”

那天下午,两岸的孩子们在阁楼里办了场特殊的竹艺展,展品都是他们自己编的竹器,从竹蜻蜓到竹屏风,每件都刻着“团圆”二字。陈砚看着孩子们围在一起切磋手艺,突然觉得爷爷和沈敬之的影子就站在人群里,正对着他们微笑。

入冬时,祖屋的阁楼正式改成了“两岸竹艺纪念馆”。开馆那天,老和尚送来幅竹制的对联,上联是“竹丝连两岸”,下联是“艺脉贯千秋”,横批是“根在中华”。

陈砚把沈敬之的同心篮摆在纪念馆的正中央,旁边放着爷爷的蟋蟀罐,两只竹器隔着七十年的时光,终于在同一个展柜里相遇了。阳光透过阁楼的窗棂,照在竹器上,泛着温暖的光,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重逢的故事。

冬至前夜,陈砚在竹楼的炉边翻那本合璧的竹篾册,发现最后一页多了幅孩子们画的画——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有座竹楼,竹楼前停着艘竹筏,筏上站着无数的人,有黄皮肤的,有白皮肤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挥手。画的右下角写着行字:“竹子会记得所有的故事。”

陈砚笑了,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每个有竹艺坊徒弟的地方都亮着灯,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窗外的归芽竹在寒风里挺直腰杆,竹环上的红绳系着新的祈福牌,有台湾孩子写的“想奶奶”,有法国孩子写的“我爱中国”,还有大陆孩子写的“竹筏快点到台北”。

雨又下了起来,敲在竹楼的瓦上,淅淅沥沥的,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陈砚知道,这故事还长着呢,就像这永不熄灭的炉火,这生生不息的竹林,这代代相传的念想。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方天地,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能找到根,让每个走出去的人都能带着暖,让这根竹篾,这门手艺,这份牵挂,在岁月里慢慢生长,长成片遮天蔽日的林子,为所有想家的人,挡挡风雪,歇歇脚。

竹楼的灯亮到深夜,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像在数着过往的日子,也像在盼着将来的明天。阁楼上的两支竹笔并排放在砚台上,笔尖的影子在纸上依偎,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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