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母离世后,他便独自谋生,打渔、做饭皆是一把好手,此刻他颠锅翻炒,动作熟稔流畅,寻常的家常菜于他手中自有一番烟火气。
而林惊鹤竟也精通此道,且做出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着实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林惊鹤本人倒是淡定如常:“毕竟活了上万年,某还是会一些基本技能的。”
白苓看着他表面淡然、实则暗含“显摆”意味的神情,强忍着笑意,将那句“他还会绣花”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这秘密还是他们夫妻二人知晓便好。
若是泄露出去,以这老狐狸的性子,晚上指不定怎么“收拾”她呢。
暮色西合,皎月升上中天,悬于庭院之上。
在一阵锅碗瓢盆叮当、夹杂着些许手忙脚乱的忙活后,一桌丰盛的菜肴终于摆上了庭院中的石桌。
众人沐着清辉,围坐月下,杯盏交错间,畅聊着过往的惊心动魄与未来的期许。
白苓举杯问:“风大哥,胡姐姐,你们打算何时回上京?多在金陵玩几日可好?”
风逸之笑着应道:“过两日便启程。我们倒是有心在此多盘桓些时日,只是……有人不答应啊。”
“嗯?”白苓微怔,“谁啊?”
风逸之与胡枝音相视一笑,胡枝音脸上浮起甜蜜的红晕,低头轻轻抚了抚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
白苓恍然大悟:“这是……有了?!”
他们是在无方宗事了后便回京成的亲,白苓和林惊鹤当时还留在上京喝了喜酒才返回金陵。
“是啊,”风逸之满面春风,俨然一副人生圆满的模样。
他如今确是人生赢家,官居缉妖司赤令高位,娶的是皇帝的亲表妹长乐郡主,如今又即将为人父。
他喜色难掩:“前些日子才诊出来的,己有两个月身孕。回上京路途颠簸,待她肚子大了更不便远行,所以我们想着早些回去安顿。”
白苓了然,由衷地笑道:“应当的,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你们!”
其余人也纷纷笑着举杯,同声道贺。
胡枝音含羞一笑,颊边泛起红晕:“多谢各位……”
她忽而想到什么,促狭地看向白苓,打趣道:“阿苓妹妹与林师兄这般恩爱,也该有喜讯了吧?”
风逸之也单挑起一侧剑眉,对林惊鹤笑道:“林兄,你与阿怜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与枝音长久得多,怎么反倒落在我们后头了?”
白苓眼神飘忽,不自在地移向别处。
林惊鹤长臂一伸,将她的腰身揽得更紧,笑吟吟:“我们还想多逍遥几百年二人世界,子嗣之事,不急。”
多逍遥几百年?
几百年?
胡枝音和风逸之这对仅有数十载寒暑可期的凡人夫妻默默握紧了彼此的手,决定不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话题悄然转开。
阿慢预备返回骊山,继续经营他的无忧阁。
比起混迹红尘,他更钟爱为世人编织梦境,以一枕黄粱化解执念与夙愿。
至于南客,身为天道,此后数万年的光阴都将倾注于管辖人间诸事——
上至行云布雨、雷霆霹雳,下至地府阎罗、生死轮回,其繁忙程度,比昔日执掌缉妖司时更甚千倍万倍。
他只暗中对林惊鹤传音,语声冰冷如淬寒铁:“若你敢负小铃铛,纵使天涯海角、山穷水尽,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林惊鹤懒洋洋挑起眉梢,眸底却掠过一丝锋锐:“天道大人都断了七情六欲,还不死心么?”
南客倒是坦然:“是又如何?核心有言,若我想卸下天道之职,只需寻得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便可重返人间。”
“届时,三情六欲自当重归。你可要当心了,莫让小铃铛被我抢了去。”
“放心。”林惊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某绝不会给天道大人留半分机会。”
欢愉的时光总如白驹过隙,中秋月圆之夜转瞬即逝,月轮悄然西沉。
临别之际,胡枝音又悄悄拉住白苓,轻声问起她何时打算要孩子。
凡人寿数苦短,她心中总盼着能在有生之年,见一见挚友的骨肉。
白苓温婉一笑:“我与惊鹤心意相通,只想先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至于孩子……待以后想时再说吧。”
胡枝音了然,不再多言。毕竟,日子终究是他们自己在过。
“对了,”胡枝音想起一事,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表哥托我……代他向你问声好。”
白苓微微一怔,随即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也请你,代我问他安好。”
此后数十载春秋,萧况终身未娶妻纳妃,后位虚悬。
唯有一个“宸妃”的封号孤悬于册。
然而那本该属于宸妃的凤藻宫,始终空寂无人。
殿内只悬挂着一幅幅从昔日南赤令的凌星阁移来的画卷——
画中既有身姿纤细、清丽出尘的美人,也有一株株雪瓣莹润、楚楚动人的玉簪花。
宫里的老人都心照不宣,无论画中是花是人,皆是那位宸妃的旧影。
纵然萧况励精图治,堪称不世出的明君贤主,青史之上注定留名千古,但后宫空置、膝下无嗣,终究成了满朝文武心头挥之不去的忧患。
及至中年,萧况从宗室子弟中遴选了一位品性才学皆属上乘的少年,册立为太子,朝野上下方才渐渐息了声。
不过,白苓他们听闻此事,己是几十年后了。
……
夜深人静,温存缱绻之后,白苓虽仍想过二人世界,不急于要孩子,心中却总忍不住好奇一件事。
她与林惊鹤,一个是花,一个是树,这截然不同的族类,真能诞育后代么?
若真有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
是花?还是树?
身畔的青年眼尾挑起一抹慵懒的绯色,似笑非笑地凑近:“阿怜这是……想亲身验证一番?”
白苓果断摇头:“没有。”
“不要孩子,不过么……”林惊鹤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声音低沉了几分,“这其中的‘过程’,倒不妨多多演练。”
白苓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
原以为会迎来疾风骤雨,却只有一个温柔至极的吻轻轻落下,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浸润心扉,将她温柔包裹。
“阿怜。”
“嗯?”
“某还是想听听那个称呼。”
白苓失笑,依偎进他怀中,轻声道:“好……春去。”
怜春去,怜春去。
他们命中注定,终将相爱。
至此,执子之手,情深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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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鹤苓——阿怜与春去,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