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漫天金红流光彻底消散,那只孔雀周身光芒流转,化作人形。
冰蓝色的长发垂落肩头,那双风流清冽的桃花眼依旧,幽蓝的瞳孔深处流转着如大海般温和柔润的光泽——
正是她记忆深处最本真的模样。
“南客!”
白苓如离弦之箭般朝他奔去,狠狠撞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抱住他。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如同滔滔长河汹涌不绝。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这真的……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她拼尽全力地拥抱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勒断,只为用最真实的触感确认他的存在,而不是那纠缠她许久的、痛苦的臆想。
南客垂眸凝视着怀中颤抖的少女,掌心在她纤薄而绷紧的脊背上轻轻拍抚,声音里浸满了宠溺与无奈:
“小铃铛,是真的,我没死,我还好好活着。”
“真的啊……”
白苓在他怀中深深喘息,剧烈起伏的情绪缓缓平复。
她慢慢松开怀抱,从他怀抱里退开些许。
指尖带着一丝迟疑,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接着又伸出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往外扯了扯。
她眨了眨那双还含着水汽的银瞳,轻声问:“疼吗?”
南客任由她拉扯,眸中笑意无奈:“疼死了。”
白苓猛然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一颗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重新感受到了真实活着的脉搏。
她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是真的!你真的活过来了!太好了!”
一旁的林惊鹤看得额角突突跳,强压下想把那只碍眼的孔雀一掌拍飞、将他的小花妖抢回怀中的冲动。
可他心知肚明,南客的死曾给白苓带来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否则她也不会因极致的悲恸而堕落为妖鬼。
如今孔雀复生,她心中的喜悦必然如火山喷发。
在这种时刻,作为被小花妖亲口认证的爱人,他必须展现他的……宽容大度。
对,宽容大度。
就算这孔雀活过来了又如何?小花妖待他如至亲兄长,而自己,才是她倾心相许的爱侣。
林惊鹤在心中反复进行着自我调解与安慰,这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份云淡风轻、清风朗月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之下,他憋得额角青筋都微微凸起,几乎要控制不住捏碎手中那把新折扇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因为那玉柄上雕刻的是玉簪花纹样。
三人从半空中翩然落下,站在奄奄一息的银龙身旁。
当白苓从南客口中得知他复活的真正缘由时,震惊得几乎合不拢嘴:
“什么,你……你成了新的天道?!”
原来,南客之所以能复生,是因他当时入魔,魂灵执念不散,自戕时仅是毁坏了肉身,魂魄却被牵引至了世界本源核心。
每隔万年,天道都会因自身掌控的本源之力枯竭而更迭。
但这并非本源之力消失,而是会被世界核心主动收回。
此举正是为了防止如银龙这般的天道执掌天地太久,滋生妄念——
妄图将天地权柄永远握于己手。
“该结束了。”
南客冷冽的目光投向那条苟延残喘的银龙,掌心缓缓探出。
蓝绿鎏金色的、蕴含着新生天道威严的灵力汹涌而出,瞬间将银龙庞大的身躯完全笼罩。
在浩瀚的法则之力下,银龙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开始急剧缩小、坍缩,最终竟化作一个满鬓霜白、皱纹深刻、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怨毒,死死瞪向南客,嘶哑地咆哮:
“核心……竟然将本源之力交给了你?你不过是一只低贱的孔雀!”
南客神色淡漠,并未理会。
白苓却听不下去了,凶巴巴地回怼:“你才低贱!你一条臭长虫!”
“我是龙,是天地间最尊贵的龙族!”银龙被戳中痛处,激烈地嘶吼起来,一口气没接上,剧烈地咳嗽,“天道之位……本该由我龙族永世执掌!你一只孔雀……凭什么?!”
“天地浩瀚,神兽万千,岂止你龙族一族独尊?”
林惊鹤难得地开口为这位“情敌”发声。
他悠悠然踱步上前,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形,巧妙隔开了白苓与南客。
“龙族善战强大,天生擅长掌控秩序,却也因暴戾冷情、生性贪婪,早己失却了天道至公之心。”
林惊鹤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牵起白苓的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穿过她的指缝,首至十指紧密交握,
“这天地权柄,也是时候该换一位主宰了。”
白苓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
青年那玉秀疏冷的侧脸轮廓在天光流转下显得越发温润,薄艳的唇角轻轻勾起,黑眸中却似乎漾着点点涟漪,仔细看去,竟隐隐透着一丝……
被忽视的委屈。
这老狐狸……
白苓心中暗忖,他的本体怕根本不是苦苓树,而是个万年陈酿的大醋缸吧?
她既无奈又好笑,却也任由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勾挠,带着点孩子气的“作乱”。
南客对这场小动作恍若未觉。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因绝望而欲做最后挣扎的枯槁老人的眉心方向,轻轻一勾。
一缕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天道权柄的淡金色本源之力,从银龙眉心飞出,最终没入南客的眉心。
就在那缕本源之力离体的瞬间,银龙那具枯槁腐朽的身躯,如同被时光加速了亿万倍的风化石像,从指尖开始,迅速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白的粉末。
不过须臾,那曾经执掌天地、呼风唤雨的身影便彻底坍塌,化为地上一捧最普通不过的尘土,随风飘散。
执掌天地万年、权倾寰宇的一代天道,就此,黯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