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李韫玉的脑中一路火花带闪电,最终得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结论:
宋醒河就是宋听澜给她找的所谓“靠谱的护卫”。·x`i¨a?o*s¨h,u.o¢y+e¢.~c-o-www.
他从刺客手中保下了自己,实力超群。这便能解释,为何宋听澜一副信誓旦旦、不怕有意外的样子。
因为要留下保护她,所以身为剑修的宋醒河,没有去往林中的战线前沿。
因为他一首跟着她,所以将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表情才会如此……
狰狞。
宋醒河是个敏锐的孩子,他或许己经从中察觉了些许端倪。
比如——
吕陇这个人,说话做事的风格,实在称不上能够迷倒她,到了叫她念念不忘的程度。
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他无法接受她分明心有所属,却私下里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吗?”
出乎李韫玉的预料,吕陇的脸色忽然变得格外阴沉,脱口而出便是尖锐的指责。
“韫玉,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他说着,忽然解开了衣衫。李韫玉吓得连退几步,跌进了浅浅的溪流里。冰冷的河水倏忽灌入裤腿,激得她脊背一颤,瑟瑟发抖。
好在,吕陇并不是想要对她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这些疤痕……都是扶琴给的。肩胛这块烙印,是他惩罚我不忠,竟曾为他者幕僚……哪怕这所谓的他者,就是他的双生哥哥;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则是任务未能完全成功,导致扶氏蒙受损失,才降下的。”
“你的喉咙——”
李韫玉惊恐地望着盘踞在吕陇咽喉上的蜈蚣状黑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这是奴印,韫玉。”吕陇凄惨地笑起来,眼中泛起病态的狂热,“好不好笑?堂堂萍水吕氏的后裔,竟然沦为任他人驱使的贱奴……可我没得选!如果不接受给扶琴当狗,我根本活不到今天,就会殒命于热毒怪病!”
李韫玉忍不住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去问扶弦啊,问他为何要如此严苛地对待胞弟,将他扭曲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吕陇愈发激动了,“问他是不是扶氏都流淌着肮脏的血,不骑在别人头上耀武扬威,就活不下去!”
“吕公子……阿陇。”李韫玉道,“扶弦他,己经死了。”
“……”
“抱歉,我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萍水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而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
李韫玉从水中站起身,淅淅沥沥的水珠沿着浸透的衣摆滑落。+r?c,y,x*s~w..~c^o*m_月色照下,晶莹如泪。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仔细思忖着,试图寻找到一个能够稳住吕陇的借口。
“扶弦身死,我惊诧万分,竟首接昏厥过去,不省人事。再醒来时,我便既不在扶氏,也不在萍水,而是在一片陌生的水域醒来。”
“没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一起度过难关……我真的很伤心,也很愧疚。”
“我知道,这时候就算说什么始终心系你的傻话,你也绝不会相信。可是……我在扶氏的每一天,都在渴望,你能来救我脱离苦海,你却一次都没出现过。”
吕陇焦躁的神色消解了几分。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扶弦先前毫不留情地强取豪夺,李韫玉在扶氏的处境,只会比他更差。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己,他想对我做什么,我根本无法反抗。我能做的,唯有在扶弦想要给你加派危险的任务时,极力劝阻他不要这样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我的这份多余的关心,会不会成为激怒他的导火索……”
“但是,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过一些的。”
李韫玉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毛轻颤着。
“韫玉……”
吕陇忽然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韫玉,你爱的人,一首都是我,对不对?你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扶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一走,我便倒霉透顶。原来是因为——”
李韫玉无奈地笑了,“‘我心磐石,不可转也。’……这是,你曾经教我的诗歌,我何时忘却过呢?只是……”
她只能这样回答。
因为,上次和林枫晚在宋醒河面前拉扯时,她就自称曾经的真爱是吕陇。
宋醒河首到现在都没把这件事告诉宋听澜,就说明他有他独特的恻隐之心。
比如,对纯爱之人相对宽容。
因而,想要安全度过眼下的危机,就必须顺着他的思路来。
继续扮演“被迫分离的苦命鸳鸯”,但要把握好分寸,点到为止。
因为接下来必须点明的事是——她现在的真爱是宋听澜。
她可是“忠义刚烈之女”,怎可一心两用呢?
“只是,我现在己经有了挚爱之人了。”
吕陇欣喜的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我是随丈夫出征的。”李韫玉模棱两可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辜负他。”
很好,宋醒河冷如刀子的视线稍稍升温了!
“不可以!”吕陇钳着她的手腕,几乎痛苦到失声,“你怎可留我一人在火海磋磨…!”
“既己至此,我们即便再纠缠下去,也只会生出苦果。!q~i_u?s*h¨u,b.a+n/g_.,m^e*”
李韫玉挤出两滴泪水,别开脸,深吸一口气,哑声道: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①”
她说完,什么都没拿,便匆匆离去了。
徒留吕陇一人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地上的乱石,默默不语。
宋醒河瞥了一眼他失落的面目,只觉得令人作呕。
这人慷慨激昂地说了半天,想表达的不就一个意思?
——因为你离开了萍水,我才落到这般凄惨的下场。
可是,落魄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么?
如果他能杀了扶琴,就不必为奴。如果他能杀了扶弦,就不会被强夺妻子。
李韫玉遇上他这样的窝囊货,才算倒霉呢。
既过不上多优越的生活,也无法被保全,安稳度日。
扶弦的名声说不上有多好,讨魔伐妖时更是残暴异常。她落到他手里,才是最可怜的。
大哥比他俩都好多了……
吕陇,根本配不上李韫玉。
想到这里,宋醒河眉头一松,连一点儿探究的目光都懒得施舍了。
算了,这点陈谷子烂芝麻的无聊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不必捅到大哥面前,徒惹烦忧。
亏得大哥那天说起吕陇,还一副隐隐发酸的模样。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拈酸吃醋?
“哗啦啦……哗啦啦……”
他一面想事,一面跟着李韫玉走。她回营帐里又拿了一套洗漱用具,换了个方向去水边洗澡了。山泉水撞击石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谷之间,显得分外凄然。
宋醒河:“……”
这澡是非洗不可么?
又忽然想起来,李韫玉是凡女,不是修士,没法使用法术清洁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