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两人四目相对,眸中含笑地说着话,隔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瞧见那女子将手中的护身符塞给那男子,两人间的情意根本就瞒不住人。
画面太过刺眼,祁聿身形一晃,险些就摔在了地上,幸而反应快,双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明知心中所惧已成了真,可他偏偏起了自虐的念头,不放过姜年的每一个举动,看着她几番擡手朝缓步下山的祁言挥着手,想也知道,另一头的祁言定是频频回头望着她。
两情相悦,难舍难分。
姜年牵着晋宁的手折了回来,母女俩之间的交谈声钻入他的耳中——
“姜年姑姑,皇叔何时才能回来啊?”
“方才倒是忘了问他了。怎么,晋宁已经开始想念皇叔了么?”
“皇叔待晋宁好,晋宁自然是想念皇叔的,不过呀,晋宁方才可瞧见了,姜年姑姑看着皇叔的时候脸都红了,姜年姑姑肯定比晋宁还要舍不得皇叔走呢。”
姜年停下脚步,伸手拧了拧晋宁的鼻尖,笑骂道:“小小年纪,就爱瞎说!”
晋宁咯咯笑了起来,一壁笑,一壁还不忘自夸:“晋宁才没瞎说呢,晋宁聪明着呢!”
站在窗前的祁聿看着喜笑颜开的母女俩,熟悉的空洞在心口处再度蔓延开来。
***
祁聿此次伤得不轻,日日按着太医开的药方子服药,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之久,才由侍卫一路护着,乘坐马车启程回宫。
姜年带着晋宁回到凤鸾宫时,已过了申时。
许是阮颜兮早早就得了信,知道她们今日回宫,一众宫女已等了在殿门外,遥遥瞧见姜年和晋宁朝这边过来了,宫女们赶紧迎了上来,前后四名宫女簇拥着姜年和晋宁进了殿内。
阮颜兮正半倚半卧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在看,听得宫女进来通报,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身。
晋宁上前行了一礼,阮颜兮起身,牵着她的手拉她一同坐在软榻上。
宫女上了茶点,阮颜兮挥手命宫女们退下,殿内一时只馀姜年丶晋宁,阮颜兮和她的贴身宫女迎春。
姜年收回落在宫女身上的视线,眉头蹙了蹙,见四下无外人,索性把心中的疑惑敞开了说:“方才那几个宫女瞧着有些眼生,是新来的宫女么?”
阮颜兮微微颔首:“来了没几日。”
姜年心念一动,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拨了新人来宫里并不稀奇,奇怪的是不过短短半个月,就一下子冒出来几个新来的宫女,叫她如何不生疑?
她擡眸看着阮颜兮:“那几个宫女是何t时来凤鸾宫当差的?”
阮颜兮握住手中的茶盏,拧眉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有小半个月了吧,确切是哪日倒是有些记不太清了。迎春,你可还记得?”
立在一旁的迎春提醒道:“娘娘,那几个宫女被拨来咱凤鸾宫的前两日,承乾宫那边说有人偷了淑贵妃的一对翡翠手镯,闹出好大一番动静,此事还惊动了太后,太后下令彻查整个宫里的所有宫人宫女,将宫人宫女都给弄走了,大约是怕人手不够,到了次日就安排了那几个新宫女来了凤鸾宫当差。”
姜年又道:“你确定是太后要查此事么?”
阮颜兮被迎春这么一提醒,倒是又一下子记起了好些事来,颔首道:“的确就是太后下的令。那日淑贵妃的宫里丢了东西,也不知是真有人偷偷昧下了,还是淑贵妃自己不小心遗落在了某处找不到了,总之太后得知此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说翡翠手镯没了倒是小事,但主子的东西当奴才的也敢惦记,此风不可长,承乾宫里的那些人固然要查,恐怕其他宫里的人免不了也有些手脚不干净,索性好好整顿一番。如此,那些做事老实的奴才自是不用怕被人搜查,还可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那些存了不该存的心思的奴才们,也刚好可借此机会整顿整顿。”
当时恰逢她去寿康宫请安,听到太后下的令,至于太后那些埋怨之言,是否故意借此对她指桑骂槐,她不确定,不过即便真是如此,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懂,哪敢跟太后对着干,眼睁睁地看着太后调走了先前在凤鸾宫当差的那些人,另换了一波人进来。
姜年垂眸望着茶盏,叶子在沸水中漂浮,一片片慢慢旋入水底。
阮颜兮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姐姐,此事可是有何不妥么?”
若非如此,二姐姐应当也不会如此在意此事,一再追问个不停。
姜年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我暂且还不确定。”
今日她刚回宫,倘若不是因为一连见到几个生面孔的宫女,恐怕她还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留意到凤鸾宫新换了一批下人。
太后的脾性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太后手段狠辣,却喜怒不形于色,崔家位高权重,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怎会因为丢了一对翡翠手镯闹得人尽皆知。
太后虽推说是为了整顿,不过她嘴里的话是没几句能信的,若真要她来断言,太后闹了这么一出,倒像是为了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往宫里头塞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凤鸾宫,不然时间怎会赶得这么巧?
太后想要往各个宫里塞人,究竟是何目的?
她还记得那日在嘉福寺,那几个刺客直奔她和祁聿而来,每一招都下了死手,招招意欲夺人性命,绝非是一些专为了钱财而来的普通劫匪。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眼见任务失败有被祁聿拿下的风险,为免暴露他们主子的身份,他们立时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绝了祁聿从他们口中逼问出任何线索的可能。
如此种种,愈发说明了他们是一群死士,下手的目标就是祁聿。
姜年眸光微闪。
也不对。
刺客行刺的时候,她和祁聿站在女香客的厢房门前,换做是旁人便罢了,那几个刺客显然训练有素有备而来,是绝不可能弄错他们的下手目标的。
跑来女香客厢房行刺,他们怎么就能未卜先知,提前料到祁聿会来她这里?
除非他们想要杀的人其实是她,而非祁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