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拾章 晋江独发
嘉福寺。
晨起后, 晋宁便有些心神不宁,连带着早膳也用得少,草草吃了几口便推说饱了。
姜年看着她碗里还剩下的那半碗粥:“是觉着不舒服, 或是今日的膳食不合你胃口?”
寺庙里的僧人已尽力为他们准备了最好的饭食,无奈晋宁贵为公主,肠胃养得娇弱得很,晋宁若觉着僧人端来的饭食不合胃口也是有的。
晋宁仰起头:“膳食很好, 可晋宁想去看看父皇的伤可好些了。”
姜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把碗里的粥喝了,我就带你过去见你父皇,好么?”
晋宁再如何忧心她父亲的伤势, 也不该饿着自己,更不该任意糟蹋食物。
晋宁被姜年哄着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姜年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巴,整了整她的衣衫, 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祁聿下榻的厢房。
到了厢房门口,守在门外的侍卫将两人拦下, 说是齐王现下正在厢房里, 姜年心想他们兄弟俩应是在商议什么要事, 不愿扰了他们办正事,识趣地拉着晋宁去了一旁等着。
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 祁言才推门而出。
陆世予和江太医跟姜年她们一样, 也已在外头等候了多时,见屋里终于有人出来,上前走近了些。
祁言见是两位太医, 朗声道:“皇上此次伤势不轻, 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皇上说了,姑且在嘉福寺多待半个月再启程回宫。”
江太医和陆世予皆深以为然。
回宫的路上一路颠簸, 万一伤口裂开,自是于养伤大不利,不若在寺庙里待上些时日,如此皇上方能好好养伤。
此次皇上遭到刺客行刺,背后中的那一剑极其深重,伤及了肺腑,他们来得虽及时,无奈皇上一开始还闹了性子拒不喝药又不让人上药,端进去的汤药尽数砸碎,后来总算被劝得改了主意,无奈受的伤可大可小,皇上接下来若不好生调养身子,势必会落下病根,伤想要好全怕是难了。
既是皇上和齐王都这么决定了,他们这些当太医的,自然没什么不赞同的。
江太医颔首附和道:“王爷说得是,皇上眼下的情形的确不宜于多动,且嘉福寺是个清净的地方,于养伤自然是极好的。”
“诸事有劳两位太医费心了,本王在此谢过两位。”
江太医受宠若惊,忙躬身回道:“王爷说哪里话,这原是微臣们的份内之事。”
祁言跟两位太医又略微客气了几句,退到一边让两人进屋为祁聿查看伤势,晋宁拉着姜年快步走了过来。
她心里担忧父亲的伤,握住姜年的手心出了一重薄汗,一壁走着,一壁追问着姜年:“姜年姑姑,父皇是不是伤得很厉害?父皇他会不会有事?”
适才她都听见了,皇叔说父皇需要在寺庙里再待上半个月才能启程,两位太医听了也连连称是,可见得父皇此次真的伤得狠了,何况那日她亲眼所见,父皇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姜年牵着晋宁的手停下脚步,蹲下直视着晋宁的眼睛:“晋宁,你可相信你姜年姑姑么?”
晋宁眨了眨眼:“晋宁自是信姜年姑姑的。”
“我是医者,你父皇他是受了伤,养伤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但只要他乖乖吃药休息,待过些时日,他的伤就能好了。我的意思,你能听明白的,是么?”
“嗯。”
姜年把晋宁抱紧在怀里,擡手抚了抚她的背:“你看,这里还有陆太医和江太医,他们从医多年,医好过许多人的病。有他们在,你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知道么?”
怀里的孩子声音低低的,满含着信赖:“晋宁知道了。”
一道男声自头顶处落下:“晋宁是在担心你父皇的伤么?”
晋宁仰起脸朝对方点了点头,祁言在她面前蹲下:“你父皇他不会有事的。”
“晋宁知道,姜年姑姑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你姜年姑姑何时骗过你?”祁言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晋宁的脑袋,“你父皇就算是为了你,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祁言和姜年又哄劝了晋宁几句,晋宁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祁言站起身,偏头看向姜年:“我要下山了。”
姜年蹙起眉头:“你这就要走了么?”
“我有点事要处理。”他定定地凝视着姜年,目光从她微蹙的眉心上划过,“你安心便是,我会尽快赶回来。”
姜年心中稍定,略一思忖,从袖中摸出一道护身符:“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随身带着罢。”
出门在外,也不知外面是何情形,无论是否有忠心的随从一路护着他,随身带着护身符总归能让人安心些。
祁言推辞了她们相送的提议,晋宁素来喜欢她这位皇叔,拉着姜年的手硬是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一直送到下山的小径处,祁言便不再让她们俩送了,母女俩这才止了步,立在原地目送他下山。
另一边,祁聿在屋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晋宁过来,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似有所感,掀起被子下了床。
起身时动作太猛,他眼前倏然一阵发黑,他不敢乱动,立在原地等了片刻,待眼前略微看得清楚些了,才忍着眩晕一点点挪到窗前,擡眼间瞥见了不远处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刚下床那会儿伤口处就疼得厉害,这会儿见到姜年亲手替祁言戴上她特意求来的那道护身符,他眼底通红,只觉着喉咙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得生疼,立时猛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