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衣裳下摆,又略微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便打算告辞,刚到屋门外,就听见姜年在身后扬声唤她:“秋菱,你且等等!”
秋菱心头陡然一悚,立时停住脚。
她慢慢回过头来,终是心中发虚,没敢擡眼去瞧姜年的神色。
姜年看着秋菱:“方才我瞧你嘴角起了几个小泡,你这两日可是吃了什么易上火的东西么?”
秋菱暗暗松了口气,顺着姜年的话头道:“奴婢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这两日嘴边气泡不说,喉咙也有些干疼,人难受着呢。”
姜年微微颔首:“这两日天气干燥,是最易上火的。”她折回柜子前,在里头翻找了一番,拿出一包东西递到她手中,“这是我自己配的茶叶,这茶下火清肝的疗效是极好的,你拿回去后泡着喝,喝两三日便无碍了。”
秋菱本以为姜年要追究她擅自t闯入她屋里一事,岂料姜年非但没追究,还担忧她身子不适,特意找了降火的茶包送给她,她不由喜出望外,姜年又叮嘱了她两句,送她到屋门口,她谢过姜年,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茜草过来时,瞧见姜年正站在半敞开的门前遥遥望着前方的某一处,赶忙走近几步,道:“姑娘,您在瞧什么呢?”
姜年偏头朝她望来,答非所问地道:“秋菱方才来了我屋里。”
茜草知道秋菱是皇后娘娘拨来给姜年端茶送水的,起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待瞧见姜年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些,忍不住道:“姑娘,您是觉着哪里不妥么?”
姜年未马上作答,转身推门进了屋里,瞥了眼放在桌案上的那碟点心,声音放得极轻:“多留意着些秋菱。”
哪是真为了送糕点过来,不过是拿来糊弄她的谎言罢了。
先前倒是她疏忽了,忘了提防秋菱这个人。
***
寿康宫。
今日太后宫里的宫人忽然来了凤鸾宫,说是太后要她去一趟寿康宫,姜年不确定太后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但太后都差人叫她过去了,无论她心里如何提防着太后,明面上总不能拒绝了太后的意思,总归先去一趟寿康宫,到时候再见招拆招罢。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姜年笑道:“哀家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着身子有些不爽利,听闻姜年姑姑你医术高明,比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都强,故而叫你过来一趟,替哀家把把脉,瞧瞧哀家因何缘故身子不适。”
姜年垂眼看着脚下:“太后谬赞,民女只是略微懂些皮毛罢了。”
声音落地,太后默了几息,才缓缓道:“你这说的都是谦虚话,晋宁的病拖了几年迟迟不见好,自你入宫后,晋宁的病就大好了,可见得你的医术是顶好的,哀家自然没什么信不过你的。”
太后侧目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宫女,宫女会意,躬身退下,不过片刻,就捧着装了水的铜盆进来,走到姜年面前提醒道:“姜年姑姑,且先净个手罢。”
姜年就着宫女手里的铜盆净了手,拿起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坐在宫人搬来的圆凳上,佯装淡然地为太后把脉。
太后盯着姜年的一举一动,打量着姜年的那双眸子里淬着见惯风浪的精明。
诚如崔以馨那日所说,姜年姿色平平,至多算得上是长得清秀干净,饶是再好色的男人,恐怕也不会为了姜氏这容貌动了心。
整张脸上,最出色的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许是心里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太后竟越看越觉得姜年跟几年前死在冷宫里的阮颜音长得有几分相像。
当初,她最恨的就是阮颜音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一双眼睛笑起来分外灵动像是会说话,极尽蛊惑人心,把个冷心冷情的祁聿给迷得神魂颠倒。
姜年把过脉,起身回道:“民女学疏才浅,瞧不出什么毛病来。”
太后笑了笑道:“没病那便最好,你不用拘着,赶紧坐下罢。”她偏头吩咐屋里的宫女,“你们楞着做什么,赶紧去端些茶点过来。”
宫女端着精致茶点进了殿内,太后轻点下巴,示意姜年也用些点心,摆出一副欲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姜年镇定自若地喝着茶,耳中听得太后问道:“你进宫这么些日子,哀家见你的次数虽少,倒是经常听皇后夸你,说你医术精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待晋宁耐心又妥帖,仅此一项,就胜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了。”
她一壁感叹着,一壁目光直盯在姜年的脸上。
她并不担心姜年向阮颜兮打探这些话的虚实,她想试探的只是姜年听了此话是何反应。
若姜年就是先皇后,试问世上又有哪个女人得知自己的夫君娶了自己的妹妹为继室心里能痛快,更遑论那继室还不是同一个母亲生下的嫡亲妹妹,姐妹俩的关系又能有多亲厚?
心里一旦不痛快了,露出的破绽那可就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