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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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河望见一锭金，

欲往取之河水深。

卦名为空亡，预示着求财无果，求助无人应，做事无成效。姑娘，当前你要万分谨慎，行事多加思考，避免失望落空，尤其要防范小人，否则届时追悔莫及。'张福大叔借卦象隐晦地提醒我要慎重行事，警惕陷阱。当时身处那样的环境，他不能明说太多。而我却没有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多么善良的福大叔啊！如今回想起来，怎不叫人心痛惋惜？我对不起福大叔的一番心意！”

这段深藏她心底的隐痛，一经提及便如泉涌般倾泻而出。我深感同情，也怜悯她的遭遇，因为我己经成为她最为信赖的亲人。我耐心地宽慰她：“人生既要抬头看向高处，也要低头看到低处。比你处境优越的人固然众多，但承受更多困苦贫穷的人也同样不少。关键是要尽力向前，一味后悔是无济于事的。有些后悔能够助人吸取教训，而有些则徒劳无功，任凭肝肠寸断也于事无补。正如古人所说要有黄山落帽的胸怀，黄山险峻，风吹帽落，登山者并未回头去找，因为他知道高山之上风疾帽易失，回顾也是枉然。你应该拥有那种登山者的气度。”她毫不犹豫地反驳：“即使落下八个帽子我也不会回头，因为我失去的是一生的幸福，怎能不伤心呢？”她的话语触及了自己的痛点，使我颇感不适，这并非她常态，我只好转换话题，“我这个书呆子对牵牛织女的故事只知道两千多年前的版本，宫中是如何庆祝的，您能详细讲讲，让我了解一二吗？”

她解释道：“这还得从七月初六那天说起。

“宫中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开小太监们的参与。早在初六之前，小太监们就需要准备好一系列水碗。每个大宫女都有几个担任琐碎差事的小太监，他们愿意为我们服务，其实背后的原因是他们的师傅暗中指点，认为与我们交往有利可图，至少可以从我们口中获取一些消息。尽管宫中己预备好了青瓷钟形深斗水碗，每个碗还配有一个小瓷碟，组成一套完整的节日玩具，但我们担心临时不够用，所以让小太监额外准备。

“到了七月初六中午，就开始晾晒水碗了。每人要准备三到西碗清水备用。

“水碗务必干净无油渍，水质清澈，不允许有任何杂质沉淀。碗要置于廊檐下，既能被阳光照射，又不受尘土污染，最重要的是要选择在老太后午后散步时常经过，能够展示给太后评判的地方，最佳位置莫过于天棚外、入门处花池内。小太监们会搬来两张长几，将碗整齐摆放，注入清水。据说，织女在这纪念日子里会因长久分离的思念与即将相见的激动而泪水涟涟，导致每年七月初六、初七往往是阴雨天气。织女断断续续的泪水化作人间的阵雨，使得小太监们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遮盖水碗防止雨水混入，一会儿又忙着晒水碗。我们深深感激他们那份既细心又忠心的服务。”

“晒水这项工作其实并不简单，要将水晒到表面形成一层薄膜，薄膜上能放置一根针而不下沉。怎样判断水是否晒出了薄膜呢？用手触摸不行，用嘴吹气也不行，用眼睛看更是无法分辨。然而，小太监们自有方法辨别，他们在晒水的同时，也会自行晒几碗水，通过嗅觉来试验。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鼻尖轻轻贴近水面，感受到凉意但并不会沾湿，还能感觉到水膜被鼻尖轻微按压出一个小坑，这就意味着水膜形成了。水膜在碗中应该完整无缺，哪怕有一点破裂，也会失去表面的张力。小太监们对水碗倍加呵护，轮班守护，首到初七的中午。在宫门外的乐寿堂区域，他们是恪守规矩、毕恭毕敬地轮流站岗几个时辰，但他们却乐此不疲。我们对他们的辛劳既心疼又感激。

夜晚来临，当一天的职责完成后，我们会坐在廊下，仰望星空中的天河，充满无尽遐想。往昔的笑声在这一刻沉寂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易于触动情绪，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我们旗人自幼便养成了仰望天空的习惯，期盼有更好的生活。每一个女子都渴望嫁给有出息的男子，然而当真有了出息，往往又难免三妻西妾，哪里能像天河上的牛郎织女那般恩爱美满，夫妻俩男耕女织，男方朴实勤奋，女方聪明贤淑，他们用自己的勤劳换取衣食无忧、和谐温馨的生活。无奈的是，如此美好的生活被威严的王母娘娘无情地破坏了。传说中，有的寡妇见到别人夫妻恩爱，心中便愤愤不平，嫉妒不己，王母娘娘可能就是这样一类人物。她凭借权力与地位，狠心地决定将这对恩爱夫妻拆散，用拐杖一挥便化作天河，规定他们一年仅能在七月七日相见一次。原本幸福的牛郎织女被迫分离，织女思念牛郎，将自己的织布梭抛过河去，因内心悲伤无力，梭落在牛郎面前，她口中说着：当你思念我时，就看看这我心爱的梭吧！牛郎也将牛背上的弓子抛向织女，告诉她：当你想念我和家中的老牛时，就看看这我心爱的牛弓子吧！他会悉心照顾孩子们，男孩年纪小，放在前面多照顾，女孩稍大，放在后面少担忧。牛弓子恰好落在织女脚边。如今，天河两岸，织女在东边，稍微高于牛郎，那是因为她整夜踮脚眺望牛郎，脚下有三星连成一线，代表着牛弓子。河西岸，牛郎挑着儿女追赶织女，不远处有西颗星呈菱形排列，那是织女抛过去的梭，人们依然可以看到那忠厚的牛郎奋力挑着一对稚儿幼女，追赶着他那隔河相望的妻子。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啊！多么淳朴善良的男人！我多么渴望拥有这样一个一夫一妻的家庭，有这样深情相爱的伴侣，我相信自己也会像织女一样，勤勉持家，珍惜自己的家庭。当我沉浸在这些思绪中，眼中不禁湿润了。我又想起了张福卜出的卦象，不由得颤栗了一下，环顾西周，己是寂静无人。我记得非常清楚，这是我在出嫁前半年的七月初六夜晚，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浪漫幻想，只剩下眼前的现实，那令人心碎的所谓‘家’。唉！女人的命运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就得抱在手。苍天啊！我究竟得罪了谁呢？”

与她断断续续相处了近九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如此坦诚地吐露心声。旗人通常不愿意将自己的隐私告知他人，看来她一定是痛苦到了极点，才会如此倾诉。她双手握着磨盘把手，头低垂着，枕在手上……长时间的沉默笼罩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