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我们约定的时间不符——但这并不会改变我欢迎二位的本质。”梦中人是位热情的店主,随后,她解释道,“这里是所有梦境的汇聚之处,时间或是世界的运行都与这儿无关,所以我并不介意时间的问题。”
比起话语本身,高易羽像是能更加直观的,去理解梦中人想表达的意思。
确实,她也经历过那么几次,总觉得梦里的时间和现实是有些区别的,一段高浓度的梦境实际上在现实里不过是闭眼熟睡的几秒——这种事并不难理解。
除此之外,高易羽也开始好奇另一件事。
“请问,您的这家店,主营的就是……能让人做想做的梦……吗?”高易羽不太确信自己的言论是否准确。
“倒也不是。”梦中人否定道,“这里在你看来,是一家唱片店吧?”
“的确。”
不过,这是过于光怪陆离的店。构成这里一切的,本质上是各种各样璀璨的、无法理解、不构成概念的梦。犹如解构了整个宇宙,然后将其改写,凝聚出了另一种,不被人类感官所理解的概念。
可即便如此,在高易羽看来,这就是一家唱片店。
梦中人有些得意,像是清苦的匠人,对采访者表达含蓄的自傲:“我是音乐爱好者,也是观赏者,因此成为了一名配乐师。这家店就是如此,我在搬运人类的梦,为它们配乐。”
“具体是什么意思?”高易羽谦虚提问。
“你们人类都会做梦,我正是这个概念的化身,但实际上你们的梦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高易羽静静听着,当然,已经放弃去理解了。
梦中人继续介绍道:“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色彩斑斓的?有声音的?清晰的?”
“你的意思是,实际上这有区别?”高易羽有点惊讶。
“正是,人类的梦也是各种各样的,有些人的梦是彻头彻尾的黑白色,丧失了颜色这种概念,有些人的梦完全是默剧,一切不经由语言承载,而是直接表达意思……”
它接着说——
“有些人则能在每一个夜晚,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在做梦,有些人则沉溺在梦中,又在梦中做梦……实际上是不同的。而——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所有人类的梦都是更简单的样子。”
高易羽忽然顿悟,身处梦境之中,因而本不该有的心脏忽然跳动。
她试着总结:“你……您的意思是,是您一直在修饰人类的……梦?”
“如您所说。”
“在恐怕我难以想象的时间长度里,您一点点赋予了梦境……颜色、故事、转场、台词、甚至是配乐?”
“您完全理解了!”梦中人相当高兴,“而抛开这些所有,就是原原本本的梦的模样……你猜,那是怎样的词汇?”
“噩梦。”高易羽断言道,“因为您不像是……会为梦境附加以恐惧……”
“正是。”
高易羽看了看德利多利,历史恶魔并没有做声,恐怕这一切都是彻底的事实。
这位世界梦境的化身,在浩瀚的时间历史当中,将人类本来的噩梦一点点修饰,变成了时而美好的东西,它会色彩斑斓、它会弥补遗憾、它会告知答案和预示未来……
然而——它的本质依然不变。
高易羽有些失落:“无论被您修饰的再美好,本质上,梦都是一种不变的噩梦,因为再怎么美好都会醒来,都无法挽留……都会轻易的被终结。”
“是的。”梦中人平淡开口。
噩梦——恐怕那也是它的本质。
高易羽极为忌惮的看了它一眼,随后移开视线:“那这家店,就是您的配乐工作室?”
“你们现实的进步也会反哺梦境,经常有人会把现实的音乐带到梦里,或是干脆在梦里演奏,而我的使徒们会搜集这些,然后汇聚到这儿,将它们分类、整理,之后则运送到没有配乐的梦里,为它们添加一些美好——或是惊吓。”
至此,高易羽完全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梦,原来都是这么运作的……这恐怕是世界本质级别的奥秘,自己知道这玩意真的合适吗?
她的担忧被洞悉了,梦中人乐呵呵的说:“您虽是第一位踏足这儿的人类,大概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知情人,但这并非什么秘密,所以无须担心。”
“最后一个问题。”高易羽按捺不住好奇,“做这些麻烦事,您能获利什么?”
——“它,噩梦,象征着超越现实的恐怖与未知。”是德利多利,在经历漫长的谈话后,她第一次开口,“它做这些,只是想把自己的本质……打扮成美梦罢了。”
高易羽不再说话,因为这有些耐人寻味。
同时,高易羽也从德利多利深深的忌惮中,再一次感知到梦中人的存在有多么浩瀚。
德利多利摇摇头:“还是聊聊正题吧,噩梦,你不是要委托我们做点什么吗?”
确实,来这儿是有事要做的,高易羽差点忘了这个。
在历史恶魔与其契约者的注视下,梦中人不再介绍自己,转而叙述起另一件事。
柔和而遥远包裹了它的话音:“在漫长的修饰工作中,我被一名人类的梦深深吸引了。她偶尔会将音乐带到梦中,那是她自己所写的,十分的……与我的心弦共鸣。”
“噢,所以你所说的,你心爱的那位老音乐人,实际上是被你偷窥了梦境,所以才认识到……”
“所有的梦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可没有偷窥别人的灵魂。”
梦中人笑着解释完,继续对高易羽说道。
“她并不如您一般,是历史独一的音乐天才,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心,在谱写凡人的感情。但对我来讲,就像是鸟儿的飞羽一般特别,我非常、非常热爱她的音乐。”
“明白了。”
“作为报酬——我会告诉您,那首困扰您的音乐是什么,当然还有额外的酬劳,就让我为二位缔造一个梦吧?事实上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缔造一个梦……高易羽和德利多利都盯着梦中人,各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