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拭目以待吧。

三十三万的天价赔偿金全都捏在她一个人手里，妈妈答应她保密，不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目前的医药费，都得从家里出。

秋家痛失煎饼摊子的收益，奶奶还被关在拘留所，弟弟也需要人照看，病号又得去住院治疗，养父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呢？

时隔多年，养父终于又换上了贴心大哥的面具，哄着满面泪痕的许新燕回屋休息。

说起来，养父虽然个头不高，但却也不算丑。

外貌上，他有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单眼皮，肤色健康，身板结实，很符合上一代人的审美。

性格上，妈妈对他的评价很高——

对外，他老实本分，踏实可靠，很会照顾小一辈。

对内，他有主见，有责任心，愿意保护老婆孩子。

不然，许新燕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义无反顾地远嫁给他。

可是，养父当真如妈妈描绘得那么好吗？

那她们受过的委屈，挨过的打，又算什么？

呵，“打是亲，骂是爱”？

其实，秋星眠记得，养父最初不是这个样子的。

刚进城和父母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妈妈总说爸爸也很爱她，可秋星眠感受不到半点父爱呵护。

小秋星眠发现，爸爸的性格很怪，高兴了，“赏”她两个大巴掌印，不高兴了，就扫把衣架齐上阵，抽得她浑身淤青。

明明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他却自诩为教导有方的“严父”。

那会，养父刚开始对家人动手，只打秋星眠一个，他不舍得打老婆，更不舍得打他自己的亲妈。

直到他下手愈发没轻没重，甚至喝了酒不找理由直接开揍，妈妈看不过眼，总是冲过来护在孩子身上，死活不让他动手，养父这才怒火上头，连带着妈妈一起打了。

事后，养父悔不当初，下跪认错。

他不断地忏悔，不断地哄人，说什么这是他的心理阴影，他一个人迈不过去，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打的，他很怕变成父亲的样子……可他控制不住！

他只是希望有人能无条件永远爱他，难道有错吗？

他一次次的倾诉爱，描绘希望，保证会改。

于是，妈妈心软了。

心软一次，就有第二次。

接二连三，次数不断增多。

渐渐地，妈妈也麻木了。

爱能止痛。

她理解丈夫的不易，他也是个被困在灰暗过去里的苦命人。

如果连她都不爱他了，那还有谁来心疼他呢？

妈妈始终如一地坚定爱着养父，即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即便他逐渐丧失原本美好的模样，也依然在所不惜。

爱能治愈一切。

她要用她的痛苦和伤痕，让他醒悟，让他明白，让他改正。

改个屁。

养父就是个烂人。

他不是突然烂的，他是从骨子里开始烂的！

对外憨厚老实，对内大打出手，不敢对外人发火，就把怨气都发泄在亲人身上，典型欺软怕硬的窝里横！

后来，随着秋星眠的长大，她渐渐有了抗争和逃避的力量，也在邻居一家的帮助下懂得用报警来保护自己，养父打人的次数这才相对缓和下来。

一般情况下，养父能够控制住情绪，顶多一个劲的使唤人，不给好脸色罢了。

他不开心的时候，就摔摔打打砸东西泄愤。

但若是他喝了酒，那就少不了大闹一场，随机挑选幸运家人挨揍。

秋星眠甚至怀疑秋家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毕竟，爷爷不正常，养父不正常，弟弟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这不，爸妈好不容易“和好”了，秋星鸿却突然跳出来发癫。

他拦在养父和妈妈中间，抱住养父的大腿，兴奋地晃来晃去。

“爸爸回来喽，爸爸回来喽，奶奶呢？我想要奶奶！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养父被他晃得没脾气，便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骂道：

“奶奶过几天就回来了，听话，滚回去睡觉，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秋星眠：“……”

行为和语言如此割裂。

真是一家子神经。

弟弟却死缠着养父不松手，胖屁股像个猪似的拱来拱去，试图挤开妈妈。

见妈妈没什么反应，他便失心疯似的大喊：

“你起来，哼，短命鬼，别缠着我爸！”

稚嫩的孩童赤裸裸地展示着他的恶，天真又恶毒。

“奶奶说得对，你迟早遭报应，拖油瓶活该，要死喽要死喽，终于能换妈妈喽！”

不愧是弟弟，一比一复刻奶奶的经典骂人语录。

许新燕失魂落魄地的瞪大眼睛，“鸿鸿你？”

她难以相信自己宠爱的小儿子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她知道，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但她却对鸿鸿口中诅咒似的话语格外敏感。

愧疚感溢满心房，鸿鸿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她不好，她不该忽略小孩子的教育，放任婆婆一个人带娃。

秋正麒被这话激得脑袋一热，抬腿就把儿子踢开。

“没大没小，滚！”

妈妈还想去扶，养父却不由分说地拉她进屋，“砰”地关紧房门。

养父只是不想让弟弟的胡言乱语暴露秘密，妈妈却误以为这是丈夫对她的维护和偏爱。

屋内，传来他们夫妻俩窃窃私语的商讨声。

弟弟自讨没趣，便从橱柜里端出一盘不知道哪天剩下的炸串，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屋里。

关门前，他还不忘愤愤地瞪秋星眠一眼，小声道：

“这次便宜你了，下次我让我爸打死你。”

秋星眠：“……”

什么弱智小孩。

她提不起劲，干脆扫了扫沙发，铺床钻进被窝。

说真的，今天有点心累。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说得轻巧。

整个秋家都没把妈妈当人，要是秋星眠也不管，那妈妈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干脆放弃治疗等死好了。

妈妈又不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但如果……妈妈即使被骗，也心甘情愿维护秋家呢？

秋星眠再次忍不住想着。

所有的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只有这样，才能坦然接受所有结果。

没有妈妈也没关系，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藏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

这几天她收到了不少消息，其中大多来自白月涂，零星几条来自学委。

戳开对话框，秋星眠被学委的满屏感叹号吓了一跳。

【我天呐！秋秋！干得漂亮！咱们班苦顾霆超这群傻逼久已！！为民除害！！！就这个feel倍爽！看谁以后还敢随便造谣！】

【诶诶诶！我没看错吧？这个人是你！煎饼西施！哈哈哈哈秋秋你火了你知道么？！】

秋星眠刚想回她个表情包，扫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估计对方在睡觉，她就没回。

她又戳开白月涂的聊天框，一条条消息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