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星眠和妈妈在家等了很久，直到后半夜，养父才回来。

秋正麒面色潮红，哼着小调，心情似乎好极了。

看到沙发上苦等的两人，小调声音戛然而止。

心虚之下，他噌地升起一股无名火，“两个瘟神，杵那干嘛？”

许新燕眼皮动了动，没有讲话。

秋正麒火气更盛，这软骨头什么时候敢无视他了？

“装什么聋子！我饿了，给我热个饭。”

命令式的语气，理所应当的架势。

养父像个大爷似的靠在了沙发另一边。

秋星眠坐在沙发中间，刚好隔开他们夫妻二人。

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养父身上沾有淡淡的香水味，和上次一样。

妈妈则沉浸在患病的恐惧中，毫无察觉。

她低垂着头，任由碎发滑落脸颊，没有动弹。

秋正麒掏出手机，避开秋星眠窥探的视线，偷偷刷了会美女跳舞视频。

见许新燕还是没动，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反了天了，我跟你说话，你哑巴了？”

他冲到老婆面前，伸手把她捞起来。

妈妈个头不高，才刚一米五六，又因常做体力活而清瘦如柴，体重才九十来斤。

饶是养父也个头不高，还是能轻松拽起妈妈。

秋正麒刚要继续发作，就看到了许新燕肿胀的红眼睛，一时狐疑地卸了力。

许新燕性子很软，卑微怯懦，很少会无视他。

难道，被发现了？

秋正麒脑海中飞速闪过那抹娇俏的艳影。

熊玲丽泼辣热情，独立自主，一个人拉扯着她儿子长大，和许新燕完全不一样。

许是做贼心虚，秋正麒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埋怨道：

“丑死了，你看看你，在家哭丧，像什么话？”

养父竟意外地没再继续发火。

他随手抽出纸巾，不由分说地塞进妈妈手里，冷声道：“擦擦。”

这个举动，在妈妈看来，是示好的台阶，也是老公在放下面子哄她。

妈妈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说来就来。

“你、你个没良心的……”

秋正麒有片刻的慌神，不知道许新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无论怎样，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将她拿下。

反正，只要他随便哄几句，老婆就会信以为真。

能瞒就瞒，瞒不住就装作断开联系，再继续瞒，能瞒多久瞒多久。

若是实在瞒不住了，他也有的是法子治她。

大不了撕破脸，光明正大的和小情人在一起，晾这窝囊娘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秋星眠懒得再看养父的虚与委蛇，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病历递到他面前，言简意赅道：

“乳腺癌，早期。”

秋正麒面色一滞，“谁？你啊？”

他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目光在许新燕和秋星眠之间反复游走，潜意识里希望患病的是秋星眠。

说到底，许新燕是他老婆，是他儿子的妈，整个家还都需要她来打理，他当然不希望老婆出事。

再说了，治病不得花钱么！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患癌的话，他更希望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逆女。

没错，秋正麒知晓秋星眠的身世。

五年前，弟弟秋星鸿出生，秋家的锅碗瓢盆和破铜烂铁后继有人，奶奶就把真相全都说出来了。

他们老秋家的亲生女儿，正在某个富贵人家里享福呢！

秋家之所以没把秋星眠这个白眼狼赶出去，也是念及旧情。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多少有点感情，扔出去太可惜了。

何况这妮子学习不错，也给他们长脸，等她以后上大学镀个金，身价蹭蹭往上涨，结婚能换一大笔彩礼，不亏！

算计来算计去，秋星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换钱的工具人。

若非秋星眠学习好，考进了重点高中，她怕不是连学都没得上。

秋家五口人，包括年仅五岁的弟弟，都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唯独妈妈这个傻女人还被蒙在鼓里。

她要是不傻，也不会刚进社会打工，就被忽悠着嫁给大他七岁的养父，上赶着给人当牛做马。

“除了我这个劳碌命，还能是谁？”

妈妈泪眼婆娑，望向养父的眼神里满是无助和委屈。

“癌症……”

秋正麒杂乱的眉毛拧成一团，他一屁股坐回到沙发里，沉默着掏出香烟，面色痛苦。

他知道他应该难过，所以他刻意拧紧了眉头。

可他心底却忍不住生出几分庆幸。

没被发现就好。

他故作沉闷地抽烟，一根连着一根。

烟雾缭绕，呛得许新燕一阵咳嗽，他却毫无收敛。

压下不可明说的暗喜，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好像彻底完蛋了。

癌症不好治。

花钱如流水。

就算是暂时治好了，后续养着也要花不少钱。

关键还不确定会不会复发，到时候，整个家都会被病秧子拖垮。

这几年的日子才刚好起来，死婆娘就又生病，造什么孽啊。

若是她失去赚钱能力，以后又要靠他一个人养家。

还得白养着她这个拖油瓶！

说真的，他想放弃。

但看到老婆幽怨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装腔作势地问：“有希望治好吗？”

许新燕点点头，将秋星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交代给老公。

秋星眠也点头应和，“早期能治，问题不大。”

秋正麒一语不发，还是愁眉苦脸地闷头抽烟。

他确实有点放不下老婆，这年头，免费又听话的劳动力和出气包不好找。

尤其是像她这么好拿捏的，少之又少。

但，治病是个无底洞。

家里的积蓄全都得败光。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秋正麒还是决定先治疗试试看，起码装装样子，面子上不落下风。

能治就治，治不好也别太指望他。

头几年给她治病，家里花了那么多钱，还白养她这些年，已经对她足够仁至义尽了。

要是没有他，许新燕哪能活到今天！

她这条命，都是欠他的。

秋正麒默默权衡利弊，并未直接和老婆摊牌。

沉默半响，他终于下定决心：“嗯，得治。”

许新燕眼神一亮，大受感动。

她看向女儿，虽未出声，却能让人一秒读懂。

她满脸都写着：“看吧，我就知道你爸不是那种人，你对你爸误会太重了。”

秋星眠无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