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重要吧。”黄予乐搅着自己碗里雪白的浓汤，低着头，似乎是不想与瑞宁的眼睛对上，“但肯定没有他的家人重要。”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瑞宁感到十分诧异，她能猜到黄予乐因为家族陨灭，四处流浪而有极强的不安全感，但她没想到“我肯定没有他们重要”这么笃定的答案会从黄予乐口中得出，毕竟樊书雨和她一起生活了足足八年。

“他一直以来都是因为这个，才被迫要和我待在一起。”黄予乐挽起袖子，给瑞宁展示着自己手腕处的那个图案，那是一朵被荆棘环绕的玫瑰，“这个是血契，我们家族成员和守护神之间独有的联系。”

黄予乐回想起第一次在召唤阵中见到樊书雨，那时男孩望向人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戒备，虽然说后来关系缓和下来，两人也越来越亲密，但每次黄予乐和家人相处时，他总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眼里透着些许羡慕。

他很想回家。

黄予乐心里挺清楚这一点的。

“那你也应该，先和他商量一下吧？毕竟，那是他刚开始和你认识的想法，或许他现在的想法改变了呢？”

“我去问，去商量，得到的结果无非两个。”黄予乐黑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痛苦，“他离开，或者留下，但我觉得我承担不了他主动说他要离开的后果……还不如我自己主动提出，给自己留点念想。”

“我已经没有家了，瑞伊。”黄予乐闭了闭眼，“没必要拉着他和我一样吧。”

瑞宁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劝下去。

最终她将怀表递给黄予乐，说道：“这个是他说要带给你的……我还是觉得，你们需要谈一谈。”

“或许吧。”黄予乐喝了一口汤，滚烫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落，她觉得有些疼。

“但不是现在。”

喝完汤后，瑞宁便匆匆忙忙走了，她还要继续去教会干活，只留黄予乐一个人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她拿着瑞宁房间里的魔法课本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字符上，瑞宁的那番话搅动了她的心。

黄予乐拿起怀表，这还是她当初在某年樊书雨生日时，与那个银制打火机一起送给樊书雨的，她无意间曾经看到过，樊书雨在里面放着一张缩小版的全家福。

黄予乐心不在焉地摁了一下怀表旁的摁键，圆形的盖子弹开，只见原本放置全家福的位置又加塞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是他俩在象牙塔的那张合照。

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看起来不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就在黄予乐错愕之际，脑海中一阵波动传来，她猛然一抬头，望向窗外广阔的天空。

她发了一会愣，再确定自己所制造的药剂确实在呼唤自己后，随手拉过搭在椅背上的黑袍穿好，便往巴克利艾特福利院的方向跑去。

越临近福利院，黄予乐心中便越是警惕，她觉得既然福利院里的人已经撤走，便不会再回来，虽然不知道此刻闯进福利院的到底是谁，但说不定能挖出些新的东西来。

正当她打算借助之前的冷杉树一探究竟时，眼尖地发现树枝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谁？”

“啊，被发现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黄予乐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似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樊书雨轻盈一跃，稳稳地落在她面前：“你……”

“我上午和塞弗拉回了一趟象牙塔，她看见了那两个小孩……我昨天去找你的时候，没感觉到你的魔法气息，我不知道那兄妹俩住那。”樊书雨说道，“他们说你因为他们来了这个福利院，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然后发现了你布置下来的噩梦药剂。”

黄予乐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樊书雨比谁都清楚应该怎么抵御她制造出来的药剂。

“真的是因为发现了我和莱特家族的关系才赶我走的吗？”樊书雨轻轻问了一句，他看着黄予乐一直低着头，叹了口气，“乐，说话，之前说好了有问题好好沟通的，我只是想要你一个答案。”

“……是吧，直接原因。”黄予乐有些头疼，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给过你承诺，我做到了。”

“但是我给你的承诺，我还没有做到。”樊书雨又往黄予乐的方向走了两步，“我答应过你要陪你找到家族出事的真相。”

“查了这么多年了，咱俩有收获吗？一无所获，何必跟着我浪费时间，回家不好吗？”想着这四年的过往，黄予乐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

樊书雨静静地看着她：“……回家好啊，但是，我想陪你做完一切事情之后，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我……”这个答案打了黄予乐一个措手不及，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承认在最开始，我很想回去，每次看见你和叔叔阿姨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想回到我爸爸妈妈的身边，你说会陪我找到家，我其实也没当回事，整个玳尔蒙国那么大，而我对于过去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这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樊书雨伸出手，将愣神的小魔女轻轻拉进了自己怀里，“在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之后……我想着要是我们真能查出真相，你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到时候我们就在玳尔蒙国里好好逛逛吧，要是我真的能幸运找到家，你愿意留下我们就留下，不愿意我们继续周游，时不时陪我回去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