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瑞宁起来的时候,黄予乐还在熟睡着,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瑞宁向上拉了拉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盖住,便走去洗漱了。
秋季早上的天空还透着点墨色,瑞宁花了一会儿工夫梳好自己的头发,将浓密又带有些自然卷的头发藏在了黑色的头巾里。
瑞宁离开前,给黄予乐留了个纸条,大意就是她今天要去教会完成日常的工作,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黄予乐需要钱吃早饭的话可以从床头柜第二格里的小盒子里拿,旁边有一家老奶奶做的烤肉鸡蛋三明治挺香的,她可以尝尝。
把这一切处理好后,瑞宁松了口气,随即踏上了去往埃尔罗德大教堂的路。
她心里盘算着两件事,一是要想办法劝说教会里的老修女们在接到福利院发出的养老邀请之后不要再去了,二是今天要加快完成工作的速度,在处理好工作之后去教堂的后院找一下教父,询问一下有关于吊坠的事情。
瑞宁心里想得好好的,可一个意外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正当瑞宁在清扫教堂围墙旁的小路时,眼尖地发现了围墙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她左右看了看,确保自己周边没有其他人,伸出手让风系的青色气团跳出,将趴在围墙上的星易·莱特给带了进来。
“我就记得你今天上午是在这做事。”星易拍了拍自己衣摆上沾到的草屑,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
瑞宁则无奈地耸耸肩:“今天我可没带另外一套修女服,你这样未免太张扬了……里思没跟着你?”
“她在学院上课呢,我偷偷跑出来的,有些事想问问你。”星易拉着瑞宁到了一棵橄榄树下,确认了粗壮的树干能完全遮住两人的身影之后,凑近瑞宁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老实和我讲啊……黄予乐,是不是在你这里?”
瑞宁听完后有些疑惑,在她心中,黄予乐和星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顶多就是互相听说过有这个人,莱特大小姐怎么突然对造梦小魔女起了兴趣?
见瑞宁不说话,星易略微有些着急,她也知道自己直接这样说显得有些突兀,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弟弟在找她,他说觉得她在一个修女那,听他形容的那样我就猜到应该是你。”
“你弟弟?”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瑞宁更疑惑了。在她的印象中,星易是莱特家主唯一的女儿,她应该只有一个堂妹,也就是星易的叔叔埃德加·莱特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星易挠了挠头,继续解释道;“我还有一个姑姑,比我爸小不了多少,嫁到阿米西斯城一个东方家族去了,你知道的,东方并没有妻子要随着丈夫改姓的习俗,她还保留着自己原来的名字,南茜·莱特。”
阿米西斯城离波尔城有一定的距离,瑞宁记得那是一个商业城市,有来自各地的商贩在此处周转,经济很繁荣。
瑞宁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但她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星易的诉说。
“樊书雨是我表弟,九岁那年病死了。”
果不其然,瑞宁在星易口中验证了她猜测的答案,她想起了她在樊书雨床头柜上看见过的那张全家福,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照片上的贵妇人眼熟,莱特女士眉目间浮现的英气与面前莱特小姐非常相似。在星易之后的讲述中,瑞宁补齐了她在黄予乐记忆中所没看到的,属于樊书雨的那一部分。
樊书雨九岁那年病死,一年之后被黄予乐从他们家族的召唤阵中召唤出,此后便一直陪伴在黄予乐身旁,两人一起长大。大约是在死亡里走了一遭,樊书雨对自己过往的记忆并不太清晰,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父母以及家族其他成员相处的几个零散的片段,他手中唯一象征着与过去联系的,就是一张放在自己口袋里与父母拍摄的照片。
黄予乐的家族与守护神有着特殊的联结,也就是俗称的血契。
这个血契对缔结契约的双方来说并不公平,守护神被主人单方面的压制,主人可以凭血契指使守护神去做任何事情。
所以那天,黄予乐利用血契让樊书雨离开,樊书雨没法抗拒她的命令。
血契一直到樊书雨走出拉帕斯札里森林,到达与波尔城的边界处才失效。樊书雨见天色已晚,再加上他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被赶了出来,想着黄予乐偶尔也会情绪上头,便打算让两人都冷静一会,他自己也回忆一下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黄予乐如此坚决地要他走。
樊书雨花了点钱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上午照常去了自己平时帮忙的药材店帮忙处理药材,恰逢药材店进购了一批新的药材,樊书雨跟着店老板忙前忙后,将药材该磨粉的磨粉,该晒干的晒干,等到他回到旅馆,已经是接近深夜了。
樊书雨躺在旅馆的木板床上时,开始无比怀念自己在象牙塔里所睡的那张床。床铺和枕头都是柔软的,每次到晴天的时候,黄予乐总会抱着几人的被子和枕头出去沐浴阳光,晚上睡觉时梦里都是阳光的味道。
樊书雨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床“吱呀”响了两声,他望着透过窗帘投映在衣柜门上的月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一天也没明白黄予乐到底为什么如此决绝,也担心她晚上又被梦里滔天的火焰和随处可见的血迹惊醒。
明天必须回去找黄予乐谈谈了。
今天药材店的老板为了感谢他忙了一天,特意多给他发了几个银币,他想着去街角的烘焙坊买几个牛角奶油水果面包回去,黄予乐应该就不生气了。
这小姑娘一直挺好说话的。
第二天上午,樊书雨和药材店老板请好假回到了拉帕斯札里森林,正当他准备跨进象牙塔之时,围绕着塔身的藤蔓却开始疯狂地攻击他,幸得樊书雨反应快,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剑端带起火焰,将挥舞的藤蔓斩断,就势在地上一滚,才没被藤蔓包裹着拖走去当养分。
樊书雨这时才意识到黄予乐好像是认真的,她连象牙塔的禁制都修改了,自己成为了所谓的“入侵者”。
黄予乐的母亲是一位出色的木系法师,在黄予乐十岁生日那年,那位在樊书雨记忆里永远是温柔可亲的夫人送了黄予乐一条项链,那条项链里蕴藏着一个木系的法阵,黄予乐可以凭着自己的意念催动这个法阵。
当他们决定在拉帕斯札里森林住下时,黄予乐就是以这个木系法阵为基础和樊书雨一起建立起了象牙塔。
樊书雨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感受不到独属于黄予乐的魔法气息了。他能确定黄予乐此刻不在象牙塔内,也不在广阔的拉帕斯札里森林之中。
这种一切都濒临失控的感觉让樊书雨颇感不安和茫然,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要去做什么。
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塞弗拉。
黄予乐抹去了他能进出象牙塔的权限,但并没有抹去塞弗拉的。
想到这点之后,樊书雨匆匆忙忙地又往波尔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