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不太放心地检查完祝澜之的身体,发现他只是单纯地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恰恰相反,不知道崔不释刚才是用了什么手段,他双腿里长期积聚的阴气,竟被清空了大半,比顾珂吸收得还要干净。
原本这阴气说好是姓南的,结果现在改姓崔了不说,自己这边还彻底用不上了。
南棠心里莫名有些郁闷,泄愤似的,用力把“业胎”坠子拍进祝澜之胸口。
坠子悄无声息地融进他身体里。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阴气流转陡然停滞,短短一瞬过后,紧接着便被剧烈搅动起来,激荡出体外,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漩涡。
坠子没入的位置,悄然迸射出温润的淡淡白光,形成一道光膜,将阴气漩涡完全兜住。
光膜在剧烈的冲击下,显得格外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的样子。
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碎嗡鸣,有意识地往南棠这边靠近,像是在向她求助。
南棠看着祝澜之在昏睡中一无所知的脸。
“就他妈算我师徒上辈子欠了你。”
她愤愤地嘟囔了一句,狠下心来,干脆利落地划破食指指腹,就着血迹,在光膜上画下一道流畅的符文。
一时间血光乍起,将整个洞窟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印着血色符文的光膜升腾而起,又悄然落在祝澜之左手腕内侧,贴近脉搏的位置。
光膜缓慢渗透进他的皮肤,毫无存在痕迹,只在表面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像个诡谲精妙的文身图案。
残留的血光在空中一分为二,一半没入祝澜之体内,另一半猛地钻进南棠眉心位置。
沉重的束缚感瞬间弥漫全身,南棠能清晰感知到,一道又一道因果线附着在她的魂魄深处,错综复杂,压得她几乎没办法喘息。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自嘲地嗤笑一声,用力锤了锤发闷的胸口,紧接着感到喉咙一痒,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斑驳的血从她指缝间渗出,蜿蜒着淌落下来,滴在地上,晕染出不甚明显的红褐色。
好不容易咳嗽平息下来,她有些脱力地往地上一坐,随意用手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
现在她悟了,为什么陶潜面对祝澜之的态度那么奇怪,这纯属是紧急避险啊。
回忆与他的短短几次见面,基本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南棠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得出结论。
不行,他命中克我。
反正现在自己也不图他的阴气了,答应给他治腿,如今也算是治好了。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功德着想,也为了他普普通通的小命着想。
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接触为好。
南棠拿定了主意,感觉到身体稍微恢复过来了,也不等祝澜之醒,当机立断地起身就往外走。
迎面就碰到了蹲在洞口的大个子。
他隔着面具发出憨厚的笑声:“我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就是之前灌的东西不太干净,意识不是很清醒。”
“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已经报过警,也叫过紧急救援了,很快就能赶到。”
南棠本以为他会跟崔不释一起离开,微微一愣,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大个子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困惑,主动开口解释。
“姓崔的让我等,怕你伤太重只能爬着出来。”他刻意模仿着崔不释的语气,然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他的原话啊。”
他摆着手为自己辩驳:“别怪我,半个字都不是我说的。”
南棠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那还真是感谢他的多虑。”
“其实我们一开始没准备算计到你头上,但这不是太碰巧了吗,你看那小子……哈哈,气氛都到这儿了,要是不这么做,很对不住我们反派的身份的。”
大个子心情很好的样子,越过南棠的肩膀,往山洞里瞅了瞅,殷勤地询问道:“还有一个吧?我把他带出来?”
“那也麻烦你送佛送到西吧,反派先生。”南棠压抑地闷咳两声,“这里的事情你来收尾,至于我这个脆弱的伤患……”
“就不奉陪了。”
按蒋桃和徐辉的情况,多半是要在当地住院观察的,至于那些村民和桃娘子,交给警察处理,自然是更加合适。
南棠独自登上了返程的火车,在座位上贴了道结界符,木着脸打通了裴十四的视频电话。
那头过了好久才接通,映入眼帘的先是半边光溜溜的脑袋,然后随着镜头拉远和角度调整,南棠看到了在蒲团上盘膝而坐的裴十四。
他应该是在诵经,手里坠着一串黑檀木的念珠,双眼半睁半闭,垂眸善目的模样,倒真的显露出一丝玄妙的佛性。
“裴师兄,这样行吗?”视频画面外响起小和尚的询问声。
裴十四微微颔首,向他点头致谢,然后抬眼看向手机屏幕。
这一眼,就被视频画面里,南棠惨白如纸的脸色给惊到了。
他沉默地放下念珠,从旁边摸出备用手机,开始动作飞快地打字。
“这位施主,冒昧一问,您这是刚刚诈尸回来了吗?”
因果的事情本就复杂,再加上祝澜之本身命格的特殊性,南棠这次可以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火坑。
她把鳍沟子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总之就是这样,虽然是被崔不释那混蛋给算计了,但我师父救回来的人,我不能撒手不管。”
裴十四知道自己没立场去评价她的对错。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南棠幽幽地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往椅背上一靠:“还能怎么办?因果的事,只能拿功德来抵呗。”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曾经的我肆意挥霍,现在的我缺功德缺得要死,差不多要沦落到,扶老太太来回过马路的地步了。”
南棠露出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
“裴师傅,裴高僧,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有活吗?”
裴十四现在一心向佛,半点活都没有。
他真诚地打字建议:“要不你还是去扶老太太来回过马路吧,争取能在死前把因果还清。”
南棠:……
真是感了个大谢。
“要不你还是把我超度了吧。”她颓废得像只放弃翻身的咸鱼,“超度好啊,一了百了,做鬼的流程我也熟,保证半点不会忘记你。”
“这倒也是个办法,赶早点投胎,说不定还能遇到几个熟人,你说呢?”
毫无起伏的AI声通过手机外放出来,南棠微微有些晃神。
“怕是遇不到。”她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死在鬼门里的人,魂飞魄散,没有轮回。”
裴十四打字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刚输入的内容删除。
“你不是弄过直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