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第一天给夏诀送饭的时候，他就说我的饭做得特别难吃。

我说：“这位大侠，我只是个送饭的。”

夏诀说：“狡辩。”

我无语至极，拿眼横他：“你倒是说说看，哪道菜难吃了？”

瑤鱼燕窝羹、杏仁佛手、山珍刺龙芽、绣球干贝……要不是大师傅每做好一道菜肴便报个菜名，我压根都不知道这些色香味俱全的东西是个啥。虽然有些报了菜名，我也不知道是个啥。

夏诀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每一道。”然后他放下茶杯，又补充了句，“淡而无味，如同嚼蜡。”

他说话的感觉特别像是判官在给人定罪刑，用的都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式。我想反驳，又觉得特别无力。

02

夏诀毫不留情地把我赶出了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在福缘客栈二楼的最里间，距离下楼的木梯还有很长的一段走廊。我提着食盒，心里窝着一股邪火，把地板蹬得咚咚响。

身后似乎还跟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始终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冷不丁回头，猫着腰的跑堂小二立即直起身来。

“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恶人先告状，我才要问你为何鬼鬼祟祟在这儿晃荡？”小二不甘示弱。

“我是来送饭的。”

“给谁送？”

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被人无端怀疑。我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要你管！”

小二凑近闻了闻食盒，然后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个臭丫头计较。”

我下意识地准备还嘴，突然看见走廊尽头的房门开了，夏诀倚在门框上。那里没什么光，他整个人隐在灰蒙蒙的背景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我

就觉得他在嘲讽我。

“喏，就是给他送。”我伸手指向罪魁祸首，同时冲小二努努嘴。

小二回头，我的视线也重新移向夏诀。

过分！不过眨眼之间，他居然把门给关上了。小二张望了半天，哪有人？再看向我的时候，已经满脸都写上了“你仿佛是在逗我”。

我撇了撇嘴，无奈道：“人又回房了。”

03

第二天，我便换了一家酒楼。想想不放心，又跑去后厨吩咐大师傅说，不管什么菜，味道都要重一点。

大师傅冲我吹胡子瞪眼，说：“小丫头懂什么！不要指手画脚，调味过重会破坏食物本身的口感。喧宾夺主你知道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知道吗？”

每一个优秀的厨师都有他自己的坚持。

可能是无意中触碰到了大师傅的底线，我觉得有点抱歉，只能声如蚊蚋般地开口：“要不，要不，我再多付点银子？”

大师傅愉快地说：“好的。”

04

夏诀面前摆着四道菜。

“三鲜瑶柱，上等干贝去筋，入笼屉蒸两个时辰。”

“孔雀开屏鱼，此鱼又称缩项仙人，鬼腹星鳞，鲜嫩香美。”

“龙井竹荪，补气养阴，润肺止咳，清热利湿。”

“雪里藏珍，嗯，呃……”背了一路还是忘了，“……特别好吃！”

夏诀似乎轻笑了一声，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然后摇摇头，给这些菜统统判了死刑。

来之前，大师傅还信心满满地跟我说，这四道菜是他的厨艺巅峰，但凡吃了定会赞不绝口。若有丝毫不满意，尽管去找他。

我说，找你退钱吗？他说：“找我理论。”

不顾夏诀嫌弃的眼神，我用手拣了点竹荪塞入口中，明明很好吃啊。

“大侠，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

“有没有可能，不是菜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夏诀的眼神黯了黯，喃喃道：“是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

05

白胡子老道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正愁眉苦脸。此时距离夏诀又一次把我赶出门已经过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也就意味着，我马上又要去送饭了。

哎，早知道就不答应老道给夏诀送饭了，也没能赚几个钱，白眼倒是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