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不出来吗?我是罗缦!”
“啊?”
只有老矫,到底做过陈年老醋的,有点眼力,他马上猜出电话里那个娇滴滴嗓音的女人是谁了。因为刘钊本来淡漠的脸色,更显得冷峻。“她找你干吗?刘钊!”
“你们走吗?对不起,我不送了!”那几个冰球队员抄起他待客的烟(不能白来一趟),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罗缦连说话也像唱歌似的。有些演员成了习惯,台上演戏,下了台还演戏:“你真心狠,我是为你来临江的呀!那天宴会,我让你来看我,为什么不来?”
“你还有什么事么?”
“我让我们老头子的干闺女,给你带去的录音带,你听了吗?”
“对不起,我这里正忙着呢!”
“最后一首歌子《等待》,你觉得怎样?这首意大利歌曲,是我专门为你唱的。”
那盘录音带让吕莎拿走了,他根本还未来得及听完。“我另外再跟你约时间,好吗?”
“刘钊,我有要紧事对你讲,你来吧!今天我们没有演出,他们都去洗温泉了,下午吧!”
“不行!”刘钊连忙拒绝,“市委有个碰头会!”
“哦!你还记得江沿那棵紫丁香吗?那天我去看了,花开得真香啊!我晚上在那等你——”她不容刘钊说话,“不论多晚,我等着,有话要告诉你——”
“你,你!”罗缦把电话挂了,他也只好把话筒放回去。
几个人把眼睛集中到他身上,刘钊没好气地说:“瞧什么?又不是西洋景。你们谈妥了,还不找丁晓去?”
老矫在同他告别的时候,悄悄地问:“是不是那位?”
“谁?”
“你早先的那位呗!刘钊,听老哥哥给你进句忠言:好马不吃回头草!”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给你介绍的那个老姑娘,市级劳模,她跟
我表态,哪怕将来再搞运动,她也跟你到底,死不变心!”
“还要搞运动?”
“有人这么指望。搞运动搞惯了,不搞手就痒,有什么办法?”
“职业病?”
“就像我这做酱油的出身,总是有股臭味!”说着,他又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一位怎么样?刘钊,你总得给个话呀!”
刘钊连忙推他出去:“老爷子,你饶了我吧!”他把门紧紧关上。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刘钊直到今天也还不习惯这种通讯工具,他更喜欢面对面地交谈。要想了解一个人,什么也比不上从这个人的眼睛,去观察他的内心了。他认为:一个党的工作者,一个领导干部,应该运用各种先进的信息传递手段,但千万不能忽略那最古老的,也是最原始的手段,即面对面地进行心与心的交流。
电话里传来韩潮的声音:“刘钊!”
“啊,老韩,医生观察这几天,还得不出个结论?”
“老年综合症呗!我都能给自己下诊断。哎,刘钊,最近两天那位外国人的活动怎么安排的?”
“我还不太清楚,具体日程由国际旅行社安排,你有什么事?”
“你上次那个被我打回去的建议,”韩潮慢条斯理地说,“要我尽地主之谊,会见他一下的话,也许——”
“老韩……”他万万没想到韩潮会答应会见奥立维,高兴得直想蹦高。
“你想不到吧?”韩潮笑了,还是那样响亮爽朗,一点也不像病号。
“你不知道,花园街五号对奥立维有多大的吸引力!”
“那好,我正想找他谈谈他老子贝希科夫的事呢。”
“我担心……你身体能吃得消么?医生会同意么?”那天在医院急救,形势确实有点危险,他和吴纬,吕莎,还有丁晓整夜守候。幸好韩潮有个好身板,劳动人民出身,经得起折腾,天亮以后,居然化险为夷,像没事人一样。医院因为他病因古怪,坚决不放他出院,继续留在那里观察。
“没问题,你来一下,我们研究研究怎么同他谈。”
“好,我马上就到,还住观察室吧?老韩!”他问。
“你到一建公司工地管理处找我吧!就在大厦的后院里,我想在这儿重新熟悉一下五十年前的老本行!我从医院跑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刘钊握住电话听筒的手,竟会激动得微微地哆嗦起来。
他似乎看到了那扎煞起来的胡子,冒得出火的眼睛,铁一般威严的面孔;似乎听到了在花园街五号的顶楼里曾经听过的话:“刘钊,把枪给我,还是我来结果他吧……”
“老韩,老韩……”
对方没有回答,他放下电话,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目标,自然是那幢全市最高层的建筑物。
蓝天,白云,满街是低飞的蜻蜓。
他骑着车,脚底生风,不管不顾地朝前蹬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