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潮并未睡着,只是眯着感到非常疲倦的眼睛。人在童年时期,往往把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惊奇地注视着世界上的一切一切。可到了老年,也许因为一辈子看得太多太多,那纷扰的世界已经使他厌烦,使他倦怠,常常喜欢闭目养神。此刻,韩潮知道,刘钊在他老伴的陪伴下走进了房间,“嗐!干吗把他找来!还不够他累的吗?”韩潮在心底里还是很怜惜这个不怎么待见的家伙,可他也懒得睁开眼睛,于是,索性假寐着听他们谈话。
当吴纬抱怨他不肯上医院时,韩潮暗自无声地在心里参加他俩的交谈:“只要一进医院,病房的门槛都会被人踩破。那些真心实意,虚心假意,三心二意的人,整天围着病床。有的望你痊愈,有的盼你早死,有的认为不死不活是最佳状态,可以维持住一种平衡状态。哦,还是这样静悄悄地躺着好……再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上两回生病,许杰一小时来好几次电话,恨不能立刻组织治丧委员会,发讣闻,料理后事呢!”
当然不可能想象我们的市委书记会把这番话说出口来的。但是,那位任性的吕莎可是不管不顾的,她就说过:“爸爸,你不要以为他们是在关心你的健康;他们关心的是市委第一书记的职位。这一群官迷,都是权力崇拜狂!”韩潮自然不赞成吕莎这种抹煞一切的偏激说法。然而,对某些同志病态地追求权欲,她这话倒也不算过分的批评。
听,刘钊在说什么?“他要再倒退十年就好了……”
哦,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一是说老了应该让位,一是说要挑一个能干的人。韩潮心里说:“同志,事情不那么简单!即或我提出你刘钊,就板上钉钉、
十拿九稳了么?市委常委、省委常委保证没人投不信任票么?谈何容易!何况我还没看准你,何况你比别人还要更费口舌些呢?”
他知道他老伴反对他犹豫不决,更不赞成按姓氏笔画为序推荐丁晓,老是在他耳边唠叨:“选人不当,贻祸无穷啊!”
“请你免开尊口好不好!”
“你凭良心,我是那种吹枕头风的人吗?”
“既然如此,继续保持啊!”
“我怕你老糊涂,不得不说。你应该找一个能发展三中全会以来好形势的同志,抓临江工作。你应该找一个大刀阔斧、有改革精神、有事业心的同志,担当第一书记。作为一个普通党员的心愿,希望我们的党兴旺发达,蒸蒸日上,就不能向市委书记表达么?”
“你才糊涂呢!老伴,你提刘钊,第一,通不过;第二,即使通过了,他也玩儿不转。什么叫盘根错节?你懂吗?丁晓比他资本雄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韩潮真想坐起来告诉他们:“说正格的,自我接手市委书记,这几年要不是丁晓给我撑住场面,还不知什么样呢?他也有他的能干之处,否则,他会成为实力派的排头兵?”
他在自己的内心默默参加这场对话时,听到刘钊不屑地嗤了声鼻子:“高峰征求过我对丁晓的看法——”
“什么时候?”
“前不久吧,好像是五月份!”
“那么说——”韩潮在毛巾被下的手指掐着数数,“是在去中央汇报工作以前。”
“在哪儿?”他听老伴着急地询问。
“临江啊!”
“天哪!他来,我们都不知道!”吴纬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对于新来的省委书记,韩潮了解不多,除了会议上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