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我劳动时的伙伴,他们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工人,只是在那些歹毒的眼睛不狠狠盯着
的一会儿,悄悄地说上一句半句。人是感情动物,日久天长,朝夕相处,慢慢地,他们虽然害怕那无形的鞭子所代表的权力,可并不相信那鞭子就是真理。那位司机师傅在关上车门开走的时候,所咒骂的“**他妈!”我听得出来,他在骂谁。
我后来才明白,那些年里许多事都是这样不得人心造成的。
不知哪位好心朋友,有意识地扔一根白蜡杆在路口,那是一种韧性很强、轻易不断的木棍。我心里谢了,俯身拣了起来,上路了。
夜深露重,孑然独行,不过有了身后面的这位若即若离的行路人,我觉得我不再寂寞,也不担心出没的野物。无论如何,在路途中,又是这样凄冷的秋夜,有一个旅伴和没有一个旅伴是不相同的。尽管那人(我也不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始终跟我保持距离,不过我已感激不尽了,我能理解谁对陌生人不存戒心呢?
过了方山,上了公路,不远便是山下的一片平川,那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处,就是火车站了。
这时,我发现那辆卡车才开了过来,想不到比我步行的人还慢,真是太奇怪了。
那位师傅发现我,刹住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也许这里没有了什么顾忌,甚至埋怨我,“你啊,你啊,听拉拉蛄叫唤,还不种地呢?我在公路上等了你小半夜,想不到你竟敢抄近道,
顺河边走,幸好没出什么事。快上车吧!”
我正想告诉他,这一路好歹有个伴时,那些手持松明的人,也跟了上来。在模糊的光影里,我发现至少有三个人,说不定还多,与我前后脚走来。见我往车上爬,他们也停下来。然后,我惊讶地看到,他们立刻调头,顺着来的方向往回走了。那明灭不定的松明,随着他们加快的脚步,似乎显得轻捷地跳动,愈走愈远。
“谁?”师傅问我。
我不知道是谁。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那几位好心的旅伴是谁。司机师傅告诉我,要是只有一个两个人的话,狼敢扑上来的。听到这里,我心里感到一股热,这世界竟还有这样的温馨,也是人们觉得活下去的力量吧!天还未亮,坐在驾驶室里忍不住激动的我,索性由那滚烫的泪水痛快地流着。
从此,我深信,只要忠诚于自己,忠诚于朋友,哪怕是一条漆黑的夜路,一定会有旅伴与我一路同行,决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的。
事隔若干年后,我回想那山垭口似雾似梦的情景,我仍忍不住要问:那是谁呢?这些怕我被狼吃掉,在默默中送我一路的旅伴!遂成了一个永远的然而是温馨的谜,也许再也解不开。但对一个美好的世界来说,难道必定需要一个答案吗?美好,不就够了么?
赶路吧!我总是对自己策励着,旅伴在等待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