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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看书网 > 中国人的教训(下册) > 严嵩父子贪腐集团

严嵩父子贪腐集团

若是逮鸡不着反蚀把米,也就认了。可这是一条恶狼,那后果,岂不岌岌乎危哉!他们当然要担心的。

在中国,反小贪容易,反大贪难,而反有背景、有后台、有高层人物支撑的巨贪更难。无论古今,凡称之为巨贪者,第一上面有强大的庇护,第二手中有足够的权力,第三身边有铁杆的死党。有了这三者,轻易是奈何他不得的。对严嵩而言,这三者他不但全部具备,而且达到极致地步。第一,他有嘉靖皇帝这把大得不能再大的保护伞;第二,他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地位;第三,他有沆瀣一气,共同作恶的儿子、帮手、死党严世蕃。

说实在的,在中国贪污史上,像他这样实力雄厚,有恃无恐,为所欲为,放手大干的贪污集团,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清代的和珅,上有乾隆罩着,自己位极人臣,能与之相比,但他的儿子丰绅殷德,贵为驸马,不过一个纨绔子弟,比之严世蕃,其无恶不作的水平要差得多。因此,严嵩六十多岁入阁,与他那“剽悍阴贼”的儿子一起,二十多年间,卖官鬻爵,索赂求赇,聚敛无厌,苞苴盈门,搜括下天大的家私。

严嵩和他的儿子,得以肆意妄为的大贪特贪,说了归一,凭借的是手中的一张门门通吃的王牌,大明天下,谁能越过嘉靖皇帝?但是,“帝自十八年葬章圣太后后,即不视朝,自二十年宫婢之乱,即移居西苑万寿宫,不入大内,大臣希得谒见,唯嵩独承顾问,御札一日或数下,虽同列不获问,以故嵩得逞志”。朱厚熜等于将整个国家交给了

他,这块肉,他还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更何况严世蕃那永远填不满的胃口。

在古代东方专制国家里,贪污之风是难以禁绝的,这是社会制度所决定的;但是,反贪污的正义潮流,不管哪朝哪代,从来是人心所向。“过街耗子,人人喊打”,贪官总是被绑在耻辱柱上受到唾弃。这对父子,尽管保持二十多年不败,然而,御史谏官们的弹劾参奏,哪怕为之终生坐牢,哪怕为之掉了脑袋,也是不屈不挠,前赴后继,同他们斗争了二十多年。

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帝英察自信,果刑戮,颇护己短,嵩以故得因事激帝怒,戕害人以成其私。张经、李天宠、王忬之死,嵩皆有力焉。前后劾嵩、世蕃者,谢瑜、叶经、童汉臣、赵锦、王宗茂、**柏、王晔、陈垲、厉汝进、沈练、徐学诗、杨继盛、周铁、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皆被谴。经、练用他过置之死,继盛附张经疏尾杀之。他所不悦,假迁除考察以斥者甚众,皆未尝有迹也。(《明史》)

读史至此,不禁怫然。

在封建社会里,有时候皇帝就是最大的贪污犯。所以说,反贪反贪,不反掉贪官头顶上那把使其得以贪的保护伞,治标而不治本,抓再多的贪污犯,也根绝不了官员的贪污现象。有了嘉靖的庇护,这两父子,老的奸,少的恶,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到如此“珠联璧合”的“最佳拍档”。

《明史》说这个严世蕃,简直就是“京师一霸”,其贪赃枉法,其荒淫无耻,其不可一世,以致成为随后不久,串演成戏的《丹心照》《鸣凤记》《一捧雪》《万花楼》等杂剧的主角,京剧更有直指为戏名的《打严嵩》,中国古代的贪官,搬上舞台现世者,这对父子是当仁不让的冠军。

嵩耄昏,且旦夕直西内,诸司白事,辄曰“以质东楼”。东楼,世蕃别号也。朝事一委世蕃,九卿以下浃日不得见,或停至暮而遣之。士大夫侧目屏息,不肖者奔走其门,筐篚相望于道。世蕃熟谙中外官饶瘠险易,责贿多寡,毫发不能匿。其治第京师,连三四坊,堰水为塘数十亩,罗珍禽奇树其中,日拥宾客纵倡乐,虽大僚或父执,虐之酒,不困不已。居母丧亦然。好古尊彝、奇器、书画,赵文华、鄢懋卿、胡宗宪之属,所到辄致之,或索之富人,必得而后已。

最后,连他老子都被他这超常的贪污能量,吓傻了。

明朝周元《泾林续记》载:“世蕃纳贿,嵩未详知,始置笥箧,既付库藏,委皆充牣。蕃妻乃掘地深一丈,方五尺,四围及底砌以纹石,运银实其中,三昼夜始满,外存者犹无算,将覆土,忽曰:是乃翁所贻也,亦当令一见。因遣奴邀嵩至窖边,烂然夺目。嵩见延袤颇广,已自愕然,复询深若干,左右以一丈对,嵩掩耳返走,口中嗫嚅言曰:多积者必厚亡,奇祸奇祸,则嵩亦自知不免矣。”

黄光升、林润对于首辅徐阶所拟的状词,是不以为然的。他俩认为要将贪官扳倒,用今天的法律名词来说,就是抓住他的大宗赃物,定他个不明财产来源罪,就足以定案。再加上设置冤狱,残害杨继盛、沈练,是民愤极大的案件,要告倒这个严世蕃,只有如此上书,方顺理成章。

徐阶对御史林润、法司黄光升的说法,也不以为然:“诸公欲生之乎?”

“必欲死之。”

徐阶冷冷一笑:“若是,适所以生之也。夫杨、沈之狱,嵩皆巧取上旨。今显及之,是彰上过也。必如是,诸君且不测,严公子骑款段出都门矣!”

“性颖敏,有权略”的徐阶,能够与虎狼之性的严嵩共事多年,避祸求存,站稳脚跟,以图大计,崭露头角,表明他政治上的成熟。而成熟的表现,正是在《明史》所称的“阴重不泄”上。看来,韬晦和谦谨,退让和抑制,使得他的那位政坛前辈,有点将他小看,认为他不过是初入官场的见习生罢了。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徐阶,在使嘉靖对他的才干、能力、识见、忠诚精神,增加深刻印象时,也是尽力表现的。终于,“嵩

握权久,遍引私人居要地,帝亦寝厌之”,加之“徐阶营万寿宫甚称旨,帝亦亲阶,顾问多不及嵩”。于是,徐阶接替严嵩为首辅。

严嵩的前任夏言,那条命是断送在他手里的。以此类推,如今徐阶接替了他,他不由得担心,这出老戏码会不会再次上演?他忘了自己已是高龄八旬,一个死神即将叩门的人,徐阶根本不会把他当回事了。对这位新首辅来讲,当务之急,倒是要把心怀叵测的严世蕃,在眼前蒸发掉,免得构成一股势力,造成威胁。

所以,将黄光升、林润请来私邸,嘱其上书弹劾。

徐阶所拟的那些罪状,是这位“阴重不泄”的政治家冷眼旁观的结果。这些年来,所有劾奏严氏父子者,无一不义愤填膺地采用“激将法”,以求激起朱厚熜的怒火,对“二严”施以重法。但每每事与愿违,徐阶从中吸取了教训。在中国封建社会,反贪也罢,反腐也罢,你反的虽是一个具体的人,但实际上你触动的是一个上下左右、密切联系的网,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集团,一个与统治者、与警察机构、与舆论公权单位相关连的阶层。弄不好,贪未反成,腐未反成,你却先进了局子。

徐阶看得很清楚,反严嵩反得最激烈的杨继盛,给嘉靖上书,最终死于非命,就在于他所控诉的“十罪”、“五奸”,每一条,批嵩的同时,也在批嘉靖的昏庸失察。这是朱厚熜绝不能接受的。

诸如:“无丞相名,而有丞相权;天下知有嵩,不知有陛下。”

诸如:“陛下用一人,嵩曰我荐也;宥一人,嵩曰我救也。群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

诸如:“陛下有善政,嵩必令世蕃告人曰,主上不及此,我议而成之。”

诸如:“嵩以臣而窃君之权,世蕃复以子而盗父之柄,故京师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谣。”

诸如:“陛下令嵩司票拟,盖其职也。嵩何取而令子世蕃代拟,又何取而约请义子赵文华辈群聚而拟。”

这无异于揭皇帝的短、打天子的脸,那本是非常自负、性格忭躁、绝对不肯认错的陛下,按照这样的逻辑,严嵩的不是,无不由他嘉靖而起,你告严嵩实际在数落他,不是找倒霉嘛?嘉靖自然火冒三丈,下诏狱,杖之百,关在牢里两年。然后,严嵩伺机进谗言,冤死这个杨继盛。

所以,徐阶改弦更张,不告严世蕃贪污下的金山银山,那让朱厚熜挂不住脸,眼皮子底下,出了巨贪,绝不是最高统治者的一件光彩的事;同样,也不告严嵩父子陷害忠良,制造冤狱,无论如何,推出午朝门外斩首,总是奉旨行事,朱厚熜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当皇帝的只有圣明,怎么能有错?哪怕百分之九十九错了,只有百分之一勉强说对,也要大言不惭声称英明正确的。

现在,徐阶所列的四条罪状,跟嘉靖扯不上边,将他完全撇开,而每一条都是犯上作乱,是要跟皇上过不去的。第一,盖府邸“制拟王者”,什么意思?是不是有想当皇帝的野心?第二,与姓朱的宗人搞地下串联,是不是要篡权夺位、另立新主?第三,倭寇为明代心腹之患,组成***武装,里通外国,投奔日本,是何居心?第四,勾结边外觊觎我大明江山的异族,起内应外合的作用,一旦得势,哪还了得?

最初,林润、黄光升欲发其罪,告严世蕃残害杨继盛、沈练。耳目们赶紧向严世蕃报告,他听了以后,哈哈一笑,“谓其党曰:‘无恐,狱且解’”。等到这纸奏书上达天听以后,“世蕃闻,诧曰:‘死矣’”!

朱厚熜以最快速度批下来,严世蕃就被押往菜市口。

据史载,行刑当天,都人大快,相约持酒,到杀头处观看。《明史》载:“临刑时,沈练所教保安子弟在太学者,以一帛署沈练姓名官爵于其上,持入市。观世蕃断头讫,大呼曰:‘沈公可瞑目矣!’因恸哭而去。

这是一场四百多年前的处决贪污犯的场面,故事虽然很古老,但历史所具有的现实主义精神,那光彩是永远也不会褪色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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