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
洛天凌秘密抵达花旗国首都机场。
卓然跟卓希齐齐在接机口翘首企盼,接到了爷爷的短信后,爷爷说了飞机抵达花旗国首都机场的时间,还说陛下跟月牙夫人会从贵宾通道秘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兄弟俩身后还带了十二个特种兵,就为了保护陛下跟月牙夫人。
可是,当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推着另一个老人,还是一个像极了凌冽的老人率先出来的时候,卓然跟卓希吓得差点站不稳了。
乔歆羡从晏北的身后迅速上前,在接机口取出一个名片大小的东西,并指着那上面的一个区域,微笑着对卓然跟卓希说:“请你们验一下指纹。”
于是,卓然先放了一根手指上去,很快,卡片上的屏幕亮起,他的资料全部显示出来了。
卓然震惊不已。
乔歆羡笑了笑,看向卓希:“这位是卓希先生吧?麻烦你也验一下指纹。”
卓希也将手指放上去,很快,他的名字跟照片也出现了,与他本人相符。
卓希万分惊讶地盯着眼前的乔歆羡,然后道:“这个小东西好厉害,跟宁国的警局联网的?”
“是跟联合国的安全局联网。”乔歆羡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出卓希是个会玩计算机的,便俯首凑在对方耳边轻语着,“我破译了六个国家的安全局信息,这个小东西是我发明的,你别告诉别人哦。”
卓希惊得灵魂仿佛不在身体里面了,他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却发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歆羡。”
轮椅上的老人缓缓开口,乔歆羡当即转身,朝着洛天凌走去,微笑道:“二舅。”
乔歆羡看了眼晏北,在晏北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晏北朝着卓希他们看过去,目光炙热而温暖。
这一下,卓希的嘴角都抽了,他跟卓然相视一眼。
传闻中,宁国军权的下任掌权者乔歆羡就在他们眼前?
他们还在诧异,另一道温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两个傻小子,还不快点见过老爷?”
待晏北推着洛天凌缓缓靠近兄弟俩,卓然只觉得腿都在发抖:“老爷,爷爷。”
虽然卓然兄弟俩未曾见过晏北,但是,他们现在若是再猜不出来,那就真的太蠢了。
晏北眼眶泛红,眼看着泪水就要掉下来。
乔歆羡对待家人向来细致温柔,主动接过了洛天凌的轮椅,对着晏北道:“晏北叔叔,我来推,您去看看他们吧。”
于是,晏北大步走到了卓然跟卓希面前,伸出手去,一只手一个将他们兄弟俩紧紧抱在怀里:“我的孩子。”
卓然跟卓希也跟着哭了起来。过去多少年了,他们跟着四少漂泊在外,今天总算见到爷爷了。
晏北心知自己的职责,没有跟他们兄弟俩说太多,就放开了他们。
晏北转过身,而在一边看着的洛天凌欣慰地勾了勾嘴角,眼中是对晏北的羡慕。洛天凌温和道:“我也想见孙子,抱孙子呢。瞧吧,还是你比我有福气,一抱就是两个,还都抱在我前面。”
卓然跟卓希虽然疑惑来的人怎么从陛下变成了天凌大帝,但是,他们不敢怠慢,一路领着天凌大帝上了车,直达他们海边所住的花园别墅。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金灿灿的阳光,柔柔的海风,还有热带风情的沙滩和漂亮的椰子树。
洛天凌一下车,就开心得不得了。
“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要带着珠珠去环游世界,就好像我父母那样。”
他的眸光温柔,不管风多大,不管沙多大,都无法模糊他的视野。
晏北推着洛天凌来到别墅大厅里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有一个漂亮得不得了、跟莫善像极了的、高高瘦瘦的小丫头,还有一个头发是火红色、个子不高,但是五官标致极了的小丫头。
晏北顿了一下,洛天凌却笑了起来:“这两个,一个是你孙媳妇,一个是我孙媳妇。”
慕天星跟青柠木讷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慕天星以为要见的人是公公婆婆,所以,换了一条比较得体的短袖长款连衣裙,还是鲜嫩的鹅黄色的。
青柠也不敢怠慢,把那些牛仔短裤全部收起来了,换了一条长长的牛仔裤,配上一双球鞋。
两个水灵灵的姑娘眨巴着大眼睛,齐齐地盯着门口的人。
直到卓然跟卓希小心翼翼地帮乔歆羡把行李箱都拉进来的时候,慕天星的瞳孔一缩,她激动地脱口而出:“皇爷爷!”
“哈哈哈。”洛天凌笑了。
洛天凌缓缓走过去,屋子里暗暗守护的士兵全体出动,整齐地站好后,对着洛天凌敬军礼:“首长好!”
洛天凌笑着摇头,指了指身后的乔歆羡:“他才是你们的首长,我退休了。”
乔歆羡这样的人物早年就已经崭露头角,而且,他身份尊贵,身上还有着一半的皇室血脉,他的英勇事迹和照片,早就被大家熟知了。
当看见乔歆羡真人时,士兵们激动无比,一个个站得笔直,都想要给乔歆羡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首长好!”
乔歆羡知道这些士兵是父亲指派给凌冽的,点点头,挥了挥手:“你们各自散去吧。”
于是,士兵们退下,各忙各的了。
慕天星转身去泡茶,端了一杯过来:“皇爷爷,喝茶。”
洛天凌没等慕天星把茶放在茶几上,就已经伸手接了过来:“嗯。”他扭头看了晏北一眼,“你去跟你家孙子聚聚,不用总跟着我,我又不是犯人。”
晏北心中感激:“是。”
晏北指了指自己的棕色行李箱,对着卓然、卓希挥挥手,进了卓然的房间。
青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特别拘谨。
她想跟着卓希进去,又觉得自己还不是他们家人呢;想要留在客厅里,又觉得天凌大帝跟慕天星说话,她留在这里不大好。
洛天凌瞧出青柠的拘束,挥挥手:“你随便坐吧,你爷爷是宁国的有功之臣,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后起之秀,是我们宁国的未来。”
“不敢不敢。”青柠连连摆手,挑了离洛天凌最远的沙发坐下,然后不再开口。
洛天凌不再跟青柠说话了,只是抬头细细打量着慕天星。
他瞥见慕天星通红的眼眶,还有红扑扑的小鼻头,一看就是哭久了,用纸擦鼻子留下的痕迹,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尝了两口茶。
这是紫薇花茶,跟上次洛杰布带给洛天凌的是同样的味道。
洛天凌喝了点儿茶,放下杯子,还未语,慕天星已经等不及了:“皇爷爷,您带了多少兵来啊?”
洛天凌一听,乐了。
他将茶杯缓缓搁在桌上,眉宇间尽显王者的自信,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慕天星心乱如麻,“我觉得,您一定没带兵来,因为这里距离我们宁国太远了,所以您跟花旗国借了兵,对不对?”
洛天凌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不会这样做。”
凌云的事情,说白了也算是皇族家事,若是真的拿到外面去说,到底是家丑外扬。这也是为什么洛天凌可以来,但洛杰布夫妇不可以来的原因。
洛天凌已经隐居多年,近三十年不曾在世人眼中露面,忽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就好比刚才在机场,没有人会认出他来。这些小辈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他老了,再也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没有吗?”慕天星吓坏了,面色苍白,“那您带了多少人来?”
“连同我在内,三个。”洛天凌说完,很无辜地伸手指了指,意思是告诉她,只有他、晏北、乔歆羡三个人。
慕天星一脸绝望:“为什么?”
她不懂,凌冽是洛天凌的孙子啊。
洛天凌笑了,嘴角扬起,一如凌冽偶尔会做出的动作一样,他又端起茶几上的紫薇花茶,道:“因为我是来接我孙子的,而不是来救我孙子的。”
慕天星:……
“我坚信,洛家的子孙一定可以摆平自家的家务事。即使小冽不愿意承担,这也是他不能逃脱的责任。我父亲当年也是如此,他的一生从来不是他能选择的,但是他依然一力担了下来,这才有了我,有了杰布,也有了小冽。”
他将茶水喝完,青柠赶紧上前,要帮着续杯,乔歆羡却及时把杯子拿了过去:“我来。”
洛天凌又道:“若是这么点儿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又凭什么君临天下?”
“可是,大叔要是杀了凌云,您会不会生气?”慕天星垂着脑袋,很艰难地问出声。
她知道,大叔一定会杀了凌云的,她也知道,天凌大帝一定不舍得凌云被杀。
所以,她现在非常怀疑天凌大帝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是不是为了找适当的时机,放凌云一条生路?
洛天凌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直接,但是,这样坦坦荡荡的性格,他喜欢。
他一眼就看出不远处的青柠也是这种性格,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他跟晏北都得了心地纯良的孙媳妇。
这时,乔歆羡将续满的茶放在洛天凌面前。
洛天凌盯着眼前的茶水,对于慕天星的问题,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如果小冽真的有本事把小小云杀了,那么,这宁国的大好河山,我就再也不必担心了。”
士兵们对别墅周围加强了戒备。
清冷的紫薇香气与咸咸的海风汇合,怡人舒爽,沁人心脾。
洛天凌静坐在沙发上,乔歆羡与慕天星坐在洛天凌两侧,晏北坐在沙发拐角处的软椅上,青柠满是拘谨地坐在晏北身边。
卓希看出青柠的紧张,他刚才与爷爷在房中相谈许久,也不见爷爷将话题放在他与青柠身上,心中也在打鼓。
不过,男人就应该适时地维护自己的女人,这是卓希从卓然和四少身上学来的。因此,卓希就静静地站在青柠的座位后面,如禁卫军一般守护着她。
卓然站在众人面前,一一讲述着他们进入古墓后的种种事情。
绿色毒气、流沙、磷粉油画、化尸河、暗弩、祭台、鲛人泪油灯、双人棺椁……
晏北虽然陪着洛天凌走南闯北几十年,但从未下过古墓。
听闻凌冽最后用莫善的血打开了小门的时候,晏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洛天凌,毕竟莫善是在洛天凌夫妇的宠爱下长大的。
洛天凌表情极淡,对此,晏北已然习惯。
卓希他们都发觉,原来四少与天凌大帝不仅是样貌相似,城府与表情都极为相似。
凌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透亮。
窗外并不安静,有士兵训练的整齐的声音掠过他的耳边,房间竟然非常奢华,枣红色的天蚕丝床单包裹在硕大的方形床垫上,他身上盖着同色系的真丝薄毯。
仿佛怕他中暑一般,房里还开了冷气。他的头顶上亮着一盏素雅的山茶花顶灯,足以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床头柜上放着换洗的衣物,他凝眉看了一眼,是素雅的米色家居服,一整套的。
他踩着拖鞋站起身,从容地拿起衣物,进了洗手间,约十分钟后出来,瞧见窗边的书桌上有新送来的餐食,看起来还蛮丰盛的。
凌冽眯了眯眼,餐食有烟熏火腿肉、鹅肝酱煎鲜贝、烤鳕鱼排、凯撒沙拉、炒饭,意面、奶油龙虾、海鳗汤、酸菜豆腐汤,三杯不同颜色的果汁、一杯牛奶、一杯酸奶、一杯燕麦,还有一个保温的咖啡壶。
他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不知不觉间,凌冽想起了慕天星被困在莫邪国皇宫的时候,百里沫对她百般好,却悄悄干起了催眠的勾当。
他想起凌云的奸诈与城府,以及那些用科学也无法解释的墓中细节,下意识觉得这些精美的食物还是不要吃为好。
但是,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怎么办?
他无奈地耸耸肩,慵懒地走到窗口,打开窗,眼前是漫无边际的湖水,这让他一脸愉悦地弯起了嘴角。
他总算明白了,这里就是莫林说过的凌云的总部。
凌冽此刻已然迅速分析出一个事实:这个湖并不是地图上原本存在的,而是后天挖的人工湖,用来掩人耳目、帮助百里沫私建军队的。
这个岛上的练兵声,莫林也听见过,她才告诉凌冽,说凌云可能有他国军队力量的帮助。
凌冽面朝湖泊,抬手,优雅地吹了声口哨,宛转悠扬的声音传出。不多时,芦苇深处飞来一只凶猛的小鹰,他伸出手臂,小鹰乖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摸摸小鹰的脑袋,见小鹰的嘴角还留着一小截在动的蛇尾。
凌冽愣了一下,忍不住赞叹:“你都会自己觅食了?”
小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不喂我,我不自己找,难道要饿死?
凌冽微微笑着,指了指那一桌的食物,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小声道:“我饿了,你给我找点儿吃的来。”
小鹰展开翅膀,飞啊飞,在那些餐食上盘旋了一圈,最后,它往那盘意面上拉了一脬屎,接着从窗口飞走了。
外面的天气还真是热得很。
凌冽忍着饥饿,在窗边静静地观望着。鳄鱼真是一种狡猾的动物,整个身躯埋在水下,只隐约露出两只眼睛,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异物。
他转过身去,又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他住的这间房应该就是小岛的边缘处了,而凌云给他可以开窗的自由,就是料定了他不会有从窗口跳入湖中的勇气。
不多时,小鹰回来了,它扑棱了两下翅膀,朝着凌冽飞来,当凌冽看清它怀中之物时,忍俊不禁。
它直接飞到房间的床上去了,将爪子紧紧抓牢的鳄鱼蛋放下后,又飞走了,这样一来二去,它也不嫌麻烦。不一会儿,凌冽的床上就摆了七八个鹅蛋大小的鳄鱼蛋。
这鳄鱼蛋可是有高营养和高蛋白的。
最后,小鹰在凌冽面前转了个圈,一脸骄傲地看着他,仿佛在邀功,他便对它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上前将窗户关上了。
小鹰似乎是累了,飞到凌冽的枕边,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下了。
一米九二的高大身影缓缓到了床边,凌冽盯着这些鳄鱼蛋,犯了难。
凌冽楼上的房间,巨大的显示屏里,凌冽跟小鹰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坐在沙发上的人的那双眼。
凌云凶狠地盯着凌冽枕边的那团毛茸茸的在睡觉的小鹰,心想:那小家伙,该不会是流光的后代吧?
想起那只来自西藏雪山的神鹰,凌云只想弄死它,尽管它已经逝去多年。
“呵呵,那只小鹰真有趣,那么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它偏偏选择在你撒了忘情丹粉末的那盘意面上拉了脬屎。”娇媚的女声自凌云身后传出。
得不到凌云的回应,女子又道:“你说的忘情丹真的有用?该不会是什么骗人的东西吧?”
凌云不理她,只道:“直升机安排好了,你可以走了。”
“大殿下说了,让我带着凌冽一起离开。”女子显然不赞同凌云的建议,她绕过沙发,准备落座的一瞬,一脸惊奇地盯着眼前的液晶屏。
液晶屏里,凌冽重新打开了窗户,白皙的手指在窗台上摸了摸,似乎是试了试窗台的温度,再转身从床上拿了一个鳄鱼蛋,然后他把鳄鱼蛋敲碎,直接摊在窗台上。
不消片刻,纯天然的单面煎蛋就做好了。
凌云的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眼睁睁看着凌冽煎了五个鳄鱼蛋填饱他的胃。
凌云真是快气死了。
女人愣住,视线落在液晶屏上,忍不住莞尔一笑,道:“这男人真帅,而且好聪明,我喜欢。”
“你再喜欢也跟你没关系。”凌云冷哼了一声,“洛家的男儿流着一种一生只爱一人的血。”
要不然,他怎会动用忘情丹这种东西?
当年,玄日大师父去世之后,只留下三颗忘情丹。凌云给倪夕月喂过一颗,倪夕月当时就有所警觉,在咽下忘情丹后的短暂几秒就干呕,把忘情丹给吐了出来。而今,凌云手里只剩下两颗了。
庄雪多年潜心修习玄日留下的各种医书,却独独无法做出忘情丹。
这就意味着,凌云手里的这两颗忘情丹若是用了的话,忘情丹从此将在世上消失。
凌冽最爱吃面,所以,在给凌冽准备的一桌子食物里,凌云只准备了意面跟炒饭两种主食,因为他猜到凌冽必然会尝主食,偏偏……
该死的小鹰!
凌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这根吊坠里藏着的便是这世界上最后一颗忘情丹了。
“不过,这男人再好也没用了,大殿下不许这男人活着。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大殿下被莫邪国的医疗队接回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与结发多年的大皇子妃离婚,理由是他已不能人道。这件事情是从莫邪国皇室内部传出的,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女子扬起嘴角,眼中满是嘲讽,目光犀利。她看着液晶屏,屏幕里,凌冽吃了五个煎蛋后,关上了窗户,再抽过一条被单,像是盖尸体一般将一桌子的餐食全部盖好,然后慢慢地走回去,将没吃完的鳄鱼蛋推到一边,抱起那只小鹰,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当初,大皇子妃能帮百里沫取得莫邪国的军权,所以,百里沫对她敬重三分。而今呢?百里沫遇见一个至宝,往日结发的恩情就全部成了枉然,什么一生只爱一个人,都是屁话。”
凌云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只道:“月牙会来的,因为这孩子是月牙的命。”他一边说,一边捏紧了胸前的吊坠,目光晦暗不明。
女人则拧起了眉头,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凌云:“你要清楚,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我们说好了,我助你夺下宁国,你助我夺下花旗国。”
女人看凌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站起来,又道:“你以为我们这样拼了命地帮你,是为了什么?我们还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你把慕天星和一部分宁国的土地给百里沫,我要的是花旗女皇之位,以及五十年之内三国不战的协议。”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都这把岁数了,还抓着一个女人不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凌云抬头,幽幽地望着这个女子:“你以为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要的不过是月牙而已。”
女子不再说话了,看着液晶屏里的凌冽。
凌冽睡了好一会儿,也不起来,似是真的睡着了。
女子便走上前,关掉了液晶屏,然后面对着凌云,与他的距离仅有两米,隔着一张宽大的茶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有些不耐,眉头紧蹙:“你该走了,你该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女子轻哼了一声,道:“有件事情,我必须通知你。”
“说吧。”他完全是敷衍的口吻,意思就是让她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女子听出来他的不耐烦了,也明白现在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道:“我打听清楚莫善住的医院了,三天后,我会接她回宫。”
凌云摩挲着吊坠的手指一抖,凤眼闪过道道犀利的光:“你发什么神经?莫善是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女子冷哼了一声,“只是我们没上过床,她是试管婴儿,不是吗?”
“你已经把她遗弃了,而我从未放弃过她。”
“你一直在利用她,从你送出精子的时候就在利用她。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面对女子的质问,凌云眸光微转,思绪飘飞。他想到认莫林的时候,那种无法言喻的惊喜,想到在墓中确认了莫善的身份时,他隔着防毒面具看清的那一双美丽的、无助的、楚楚动人的、缓缓闭上的双眼,他这才明白,什么叫骨肉亲情。
对于那个从未抚育过的女儿,他已然有些放不下了。
他心中是清楚的,即使是这次得到了月牙,他跟月牙都这个年纪了,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弟弟凌元的儿子挺多,也许他可以过继一个小孙子过来,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培养小孙子,让小孙子继承王位。
凌云挑了一下眉,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说你非要带莫善回宫的理由。”
不管她有什么理由,他都要让她的幻想破灭。
女子沉默了,她缓缓走回沙发前,挑了个离凌云最远的位置坐下来。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懊恼挫败,她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悔恨:“是我不好。”
“你已贵为花旗国的皇后,还不好吗?”凌云轻叹,“你那个得了癌症的丈夫马上要死了,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会一路扶持你,让你成为花旗国的女皇,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女子抬手捂着胸口,眼泪缓缓落下:“在生莫善之前,我还生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当年不是一出生就死了吗?”凌云知道这件事,却不能理解,“你生了死胎之后,怎么会想着在哺乳期就接受了那样的手术,在十二个月之内生下另一个孩子?”
女子睁开眼,瞳孔中透着绝望:“花旗国后宫美女如云,那些贵妃、侧妃都有强大的娘家势力助益,背后不是将军就是重臣,我若是生不出儿子,就无法在后宫生存。当时陛下说了,谁若是第一个诞下小皇子,陛下便将谁立为皇后,所以……”
凌云闻言,心中一惊:“所以,现在那个太子其实并不是你跟陛下的亲生儿子,并不是花旗国皇室的血脉?”
这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么狠辣起来如此吓人?
女子点点头。
面对凌云的逼问,她有些难以启齿:“女人身在皇室,没有生个儿子傍身,如何能长久?所以当年,我生下女儿之后,便忍痛将她送走了,那孩子至今杳无音讯,我一直找不到她。现在,我认清了当时的局势,陛下比较偏爱我,是因为我的背后没有势力,不必让他像宠幸其他的妃子一样有那么多顾虑。当年,比我早怀孕的两个妃子诞下的都是女儿,所以我想着,我必须赶紧再怀一个孩子。我知道生男生女取决于父亲,想着陛下那时的几个孩子全部是女儿,也许是陛下的问题,我一时糊涂,又急于在后宫站稳脚跟,只能选择冒险。”
凌云全部懂了,他冷哼了一声,嘲笑她是自作自受:“可是你后来还是生下了女儿。”
“对。我如履薄冰、处心积虑,老天爷却对我如此残忍。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做过检查,清楚地看见我的腹中是个女婴,当时我绝望得都不想活了,还是我父亲悄悄地找了个男婴,又从宫中接我回了娘家安胎。陛下疼惜我,我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嗯,所以说,你凭后来换来的男婴成为皇后,宠冠六宫多年。那你如今还要什么莫善,不是没事找事吗?”
凌云无语了,她有她的养子,他有他的莫善。得天下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
女子摇头苦叹,擦了擦眼泪,心中难过:“前些日子,陛下跟我说,他其实一直知道太子不是他亲生的。他对我好,是因为他真的爱我,而不是我生下了儿子。他以前想立我为后,却因为我娘家最为势单力薄,他没有理由立我为后。所以当时,我父亲说要接我回娘家安胎,他已经懂了,更是纵容了我。”
凌云眸光微转,点点头:“他是真心待你、真心爱你的。”
“可是,陛下说,他可以让我宠冠六宫、母仪天下,却无法让花旗国的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他如今年纪大了,熬不住病痛,若是让这个养子继承王位,他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所以他说,即使我生的是个女儿,只要是我跟他的孩子,待认亲之后,他便会昭告天下,将花旗国的江山传给她。不然的话,他就会立他与别的妃子的女儿继承皇位。到时候,那个女人母以女贵,陛下百年后,别人就是太后,哪里还会有我的位子?”
“扑哧!”凌云笑了。
不管眼前这个女子说得多么感人肺腑,他都觉得这个女子是自作孽不可活。可能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吧,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无奈地看着女子,像在看白痴:“所以你急着找莫善?你想让我跟你的女儿取代当年被你抛弃的真正公主之位?”
看来,这才是这个女子急于求成的原因了。
她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找到女儿,成为太后,让女儿成为她的傀儡,从此一掌皇权;另一条是在根本找不到女儿的情况下,她要在陛下传位他人的女儿之前谋反成功,自己做女皇。偏偏,一份DNA检测报告足以将一切幻想打破。
凌冽细细打量女子的面颊,点点头:“善善与你确实非常相似,尤其是双眼。”
女子闻言一喜,激动地说:“所以,我三日后会接莫善回宫,至于DNA报告,我自有办法。”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当年一步错,步步错,她已然无法回头了。
凌云看着她,无奈地摇头:“你比我可怜,真的。”
女子不语。
楼下。
凌冽睡得好好的,忽然一阵敲门声击碎了他的美梦。他拧着眉头,没有刻意隐藏小鹰的意思,坐起身,慵懒地靠在床头:“进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就不信这间房里没有监控,所以,小鹰的事情瞒与不瞒都是一样的。
只是,凌冽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穿着蓝色真丝连衣裙的女子竟然与他的小乖……这么像。
他诧异地坐直了身子,整个后背挺得直直的。
女子进去后,也不多言,抬头看了眼房顶的山茶花灯。凌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花灯中一闪一闪的小东西。那东西隐在花灯中间,看似是做装饰的灯芯,其实却是个监控摄像头。
他根本不在意,也看出了眼前的女子不是他的小乖。
小乖才十八岁,灵气逼人,小脸上满是胶原蛋白。而这个女子,虽然花容月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实际年纪藏在她高超的化妆技术之下。
女子看见凌冽起初的震惊后,微微一笑:“看来,就连你也觉得我跟莫善很像,这样我就放心了。”
凌冽不动声色,却在心中暗忖:小乖与莫善的眉眼是有些相似,可是小乖跟眼前这个女子有七分相似,而莫善与这女子仅有五分相似,还是有些差别的。
“百里沫说了,让我把你给他送过去。”女子冷冰冰地瞧着凌云怀里的小鹰,笑了笑,“用太阳光煎的半熟的鳄鱼蛋的滋味如何?”
不过是两句话,凌冽已经看穿了这个女人的本质。他此刻心中不求别的,只求这个女人千万不要是小乖的亲生母亲,不然小乖会受不了的。
他跟小乖心中一直存着一个幻想,那就是她的母亲会如倪夕月那般善良、美丽、高贵、仁慈、心怀天下,且品性纯良。
若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小乖的亲生母亲,凌冽可以肯定,她抛弃小乖的理由绝对不是迫不得已,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女人简直不配做母亲。
“你要尝尝吗?”凌冽瞥了眼身侧没吃完的鳄鱼蛋,表情极淡,道,“没有盐,不然味道会更好。”
女人笑了,看了凌冽一眼,又道:“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自认为上次对百里沫下手,灭了他的命根子,事实上,经过医生的全力救治,他那里治好了。但他差点死在你的手里,你说,我要是把你交给他的话,他会不会有一万种让你求生不得的手段?”
凌冽看了这个女子半天,也没有搞清楚她的意图。
她说的都跟百里沫有关,她看似知道百里沫的一切,又不像是百里沫的人。
凌冽心里还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小乖之间的关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这女人该不会是百里沫的合作者吧?能出现在凌云的总部的人,必然与凌云有某种亲密的联系,或者,她也是凌云的合作者?
凌冽的脑仁突突地疼,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女人会把他送给百里沫。
“如果我真的出了问题,你跟凌云的女儿莫善,她的命可就难保了,她可还在我的人手里。”
凌冽幽幽地说完这些话,目光深邃,其他人根本窥不到他的情绪。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难怪百里沫看上的女人独独对你死心塌地,原来你也有着令女子为你神魂颠倒的本事,并非虚有其表。”
凌冽眸光一闪:“你也让我大开眼界。”
这个女人长得跟他家小乖这么像,却是这么个德行,简直太侮辱他家小乖了。他看不下去了,垂眸,摸着翻云的绒毛,玩得不亦乐乎。
女人忽而有种跟凌冽说话特别费劲的感觉,她换了个思路,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好奇?既然百里沫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算账吗?”
“凌云拦着呗,我对他还有用。”
“不止,莫善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你的那些特种兵真的算不得什么。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我要从一家医院接走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原来你是花旗国皇室的人。”
“你……”
“所以说,说多错多,你这么喜欢开口说话,是为了故意把你的信息透露给我?”
“你……”
“胸大无脑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没想到凌云千挑万选的女人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令人唏嘘。”
凌冽自然清楚,凌云不让百里沫伤害自己,不完全是为了莫善,更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月牙夫人。
凌冽对杀死凌云有些犹豫,就怕万一上一辈的事情另有隐情,自己的母亲会难受。
同样的道理,凌云虽然狡猾、奸诈,但是,他是深爱月牙夫人的,若是真爱一个人,自然会担心她的一切。
只是,这世上有太多爱而不得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上与自己相爱的人。很多人看明白了,爱得潇洒,爱得有自尊,奉上祝福后完美离场,另觅真爱。
可是凌云显然是走不出来的那一种,这种人往往最可悲。
天下多少痴情人不是困死在爱情里,而是困死在自己钻不出的牛角尖里。
爱情从来是两个人的事,凌云不曾得到过对方的任何回应,哪里能称得上是爱情。
凌冽咄咄逼人,女人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愤恨地捏紧了拳头,瞪着他:“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吧?”
凌冽挑眉,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她又道:“换成你被百里沫伤成那副模样,你知道他离你如此之近,难道不会第一时间追到他面前去,将他碎尸万段?”
女人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嘴角的弧度尽管柔和,脸上却带着不屑和暗讽,仿佛有机会在语言上报复凌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凌冽瞳孔猛然一缩,心想:小乖。
女人笑了:“你猜到了?”
凌冽不语。
女人又道:“你还真是聪明,一眼就看穿那么多事情,你看不穿的,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两句,你也全部能看穿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远水救不了近火,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将你的女人藏好、护好、悉心照顾好。”
女人忽然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一把椅子放在素雅的山茶花灯下,接着她站在椅子上,伸出纤细葱白的手指将花灯中间的那个东西摘了下来。
凌冽不解地看着她:“你想跟我合作?”所以,她不想让凌云或别人知道他们在房里说过什么。
女人从椅子上下来,笑着点点头:“百里沫心急,想见他的至宝,只是尚未找到至宝暂居的地点而已。那个边陲小镇也就那么一点点大,还是个旅游区,你这样的人物不会委屈自己跟自己的女人,所以,搜索范围其实不大。我相信,百里沫很快就会找到她的位置,见到她,带走她,然后好好疼爱她。”
凌冽面不改色地看着女人,听她将他心中猜想到的事情一一说出,反倒不害怕、不紧张了。他深吸一口气,拥着小鹰往后坐好:“你快说重点吧,凌云马上就追来了。”
女人向前一步,非常认真地看着凌冽,极其小声地道:“原本我很信任凌云跟百里沫,但是现在他们都为情所困,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女人。所以现在,我信不过他们了。”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