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幕僚们散去,皇帝与杜焘用过膳,仍继续说着话。
右贤王及部众退入王庭之中,坚守不出。”杜焘指着地图,这片沙海甚要紧,如今正是暑热之际,人马跋涉艰难,臣等这两日多次商讨,以为不若绕行,虽须多走千余里,却可避免诸多变数。”
皇帝沉吟,摇头,跋涉艰难且不论,匈奴除了右贤王、左温禺鞮王,还有半数部众在观望。孤军深入其境,乃大忌,且过于费劲,是为不妥。”
杜焘愣了愣:陛下之意,我军已到了门前,莫非不进?”
进也不是我等来进,”皇帝看着地图,意味深长,指节轻轻敲了敲案台,朕虽为平乱而来,却不是让将士来替人枉死。五万兵马,震慑足矣,”
杜焘哂然。皇帝的性情他一向了解,练兵用兵,讲究jīng细,更讲究实在。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绝不硬拼,能用八百人对付就绝不会出到一千,出手就绝不空手,也绝不吃亏蚀本。
那些观望的匈奴诸部,可有了回信?”皇帝问。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三十余部回信,皆愿意顺从大单于之意,讨逆平乱。”
不够。”皇帝道,温罗不是左骨都侯么,朕听闻他在单于庭德高望重,让他去说服各部。”
杜焘颔首,忽而想起什么,温罗要说服各部,总须提继任单于之事。陛下此去涿邪山,不是救了右日逐王么?怎未见其人?”
提到郅师耆,皇帝面色一冷,正待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隐隐从帐外传来,好像有许多人在开心地起哄。
杜焘皱眉,向帐外道,来人,帐外出了何事?”
从人忙入内,一礼,陛下,将军,是匈奴人,右日逐王到了,领着四千余兵马!”
哦?”杜焘眉间一亮,快将右日逐王请入帐中。”
只怕要等等。”从人说着,有些讪讪,右日逐王在……在唱歌。”
唱歌?杜焘愣住,未及再问,却见皇帝从案前起身来,面沉如水,朝帐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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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刚刚漫下,星辰初现,军士们已经将篝火点起,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一堆篝火旁,郅师耆手里拿着一把琵琶,一边弹着,一边高歌。他嗓音浑厚,与琵琶相伴,甚是悦耳,引得许多人围观,还有匈奴人乘兴出声相和,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