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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马头今去向飞狐(七)

行得半晌,支禄已然是大汗淋漓,以手撑壁感叹道:“这条破路,真他娘的坏,哪个羔子修得,快把阿爷靴子都磨坏了。”

“喂,阿禄,我看咱这靴子不是磨坏的,是被石缝挤坏的!诶,我听米大巫讲,这北边就是草原了,你们当年跟着匈奴人从草原住到咱中原来,怕不是走这条路,够辛苦的啊!”

说话者是张珩,是一支百人队的队正,郝散之乱后加入康朱皮亲兵队的上党汉人,也算是支禄的老相识了。他在那打趣,想缓解行路的压力,支禄却不太高兴了:

“放屁,从我阿翁的阿爷和康部大阿翁的阿爷开始,都是土生土长的上党武乡人!咱们就往南去过洛阳,往北去过雁门,哪里来过这条道!你也是咱武乡的,难道走过这路么?”

“少来,我连洛阳都未去过咧!诶,阿禄,洛阳的大路,比这飞狐道宽多了吧!”

“瞧你这点见识!拿洛阳和这儿比?那条有铜骆驼、大金人的洛阳大路,比这破山沟沟宽一百丈也不止!”

支禄比划着,继续走到了队伍的前面:“走,走,不要在这种地方停着不走!儿郎们,都随我前进,去黑石岭下吃干粮!”

又行过几个急弯,峡谷忽又稍宽,能让支禄手下的整队士卒成阵,只是两旁的陡坡仍如连绵不绝的屏风,一眼望不到头,而这处谷地宽敞有余,长度却不足,尽力望去便可看见前方的道路又要转弯。

此时听得前方鸣镝箭响作一团,接着又有斥候飞奔回来通报,说前方出现官军斥候,双方搏杀一阵,互有伤亡,根据官军斥候的装备来看,应还有不少官军跟在后面。

支禄与张珩面面相觑,支禄下意识说道:“广昌,广昌来的官军崽儿?”

“不会是黑石岭的守军不守关隘,反而下山来支援代王城了吧?这么大胆子?”张珩给了另外一个答案。

“懒得管了,披甲!披甲!”支禄立刻下令全军披甲,各队纷纷去骡车那取下盔甲披上,支禄紧了紧头盔,套着一套铮亮的边军筩袖铁铠,腿裙甲用绳牢牢绑紧,贴拢大腿,避免活动时打脚,一切妥当后,支禄握住长矛大叫道:

“前队用长矛,次队拔刀剑,余两队备战,跟我杀光那群官军崽儿!”

义军朝前挺进,很快抵达了斥候交战的地点,那是一处山谷的绕弯,有一柱孤峰如根齐天大圣用的铁棒般,陡然耸立,屹立指天,峰下皆是山樱桃在灿烂绽放,粉白色花朵遍布谷中,甚是好看。

几具披着皮甲的两军斥候尸体躺在孤峰下与花从间,还有几人隔着二十余步的短距离,用短弓和上党老农放山羊使的掷石单对射骚扰。

官军的主力也从弯谷后露头,那雪白色的旗帜与明晃晃的铠甲,以及不错的精气神,预示着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已与之辈,而是不折不扣的官军精锐。

当望见支禄尽数披甲的部众,以及那显眼的赤巾、赭袍与火焰般的旗帜,官军统帅立刻笃定这是贼兵的精锐,只是没料到,幽州都督刘弘命令他们出飞狐道攻击康朱皮的侧翼,怎么一百七十里飞狐道尚没走完,就在半路上和敌人狭路相逢了?

管不得许多,如此狭窄逼仄的谷路,双方皆进退不得,勇者难争先,怯者不得后,他们又都是官军的精锐,之前从未与上谷义军交过手,在他们心里,义军只不过是难打一些的贼兵妖匪,全仗着一股子邪祟降体之术赢了上谷那些不怎么样的官军,他们这些幽州精锐一到,还不是丢盔弃甲,让官军此刻选择后退?想都别想!

一名骑着黑色鲜卑骏马,头戴屋山帻,身贯贴银饰铁铠的将领,喝叫着令他的部曲率先带着官军突击:

“儿郎们,随我剿灭此贼,尽屠虫沙,只在今日!”

他的部曲登时大叫着“诛虫沙,护家国!”的口号,回应着郎主,同时发动攻势。

对面的支禄听不懂“虫沙”一词的含义,他只晓得碰上了难缠的对手,不过支禄倒也无所畏惧,杀光他们就好了。

官军在叫嚷,支禄也对着官军如狼般嘶嚎,康朱皮不许他们再喝豪麻汤,更不让打仗的时候光着膀子披件狼皮就擅自冲锋,但总管不着学狼嚷吧?毕竟康帅有时自己也狼吠鸟鸣两句。

在愤怒的吼叫声中,短短的距离一瞬即逝,弓弩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连拦截都做不到,两军前锋已如两头愤怒的奔牛,抵死地撞到一起,互不相让。

在独峰下与花海中,白甲与赤巾的两军进行了激烈而残酷的遭遇战,支禄军前队持长矛,后队持刀剑,准备前排阵型混乱了就突入劈杀,而官军则前队持长戟大盾,后队亦持刀盾,作一样的打算。

刀剑短兵还未起作用,前排就已搅作一团。

乱枪刺去,乱戟还戳,支禄的步队双手持矛,占据了长度优势,但官军有盾牌回护,亦不落下风。

在这逼仄堵塞的山道中,甚至连正常阵型的兵士第一排都放不下,后排的兵将只能呼喊着,尽力把手中的武器举起,尽可能找一个缝隙就往前捅,或者从上往下去拍击,同时无法抑制地往前推挤,试图顶入最前面的战线中,双方越挨越拢。

可一个新情况出现了,穿着重甲的两军都发现,无论是义军的丈八步槊,还是官军的丈二长戟,都很难戳穿对方身上的厚重铠甲。

地形狭窄,队友推搡,地面崎岖,身披重铠,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撞击磕碰,导致偏离预计轨道的矛杆戟柄,让每个一线的士卒都很难用尽全力去戳刺。

无法用尽力气,刃尖便划不开铁甲。

划不开铁甲,就只能刺得对面歪歪斜斜,动作变形,最好是让敌人扑倒在地,最差是敌人很快便恢复姿态,重新把长兵对刺回来。

两军刚才是对撞的公牛,此刻又变成了一对发狂的豪猪,到处都是尖刺,到处都是晃动的矛尖与戟刺,到处都是在焦急尝试去戳对方的小腿,手臂等无甲部位,或者直取咽喉要害的兵卒。

但更小的目标需要更精准的刺击,在这阴暗的光线,嘈杂的叫喊,伤者的惨呼的环境下,疯狂的战场已经搅得的每个人都心神不宁,真正施展平常枪术的能有几人?

两军就这么搅在了一起,长杆兵器如乱麻,互相缠绕交错,稍不注意就被压住顶起,数十根长兵在空中乱舞,在地上乱划乱拖,很快失去了作用。

——

周穆王南征,一军皆化,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虫为沙。

——葛洪:《抱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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