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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角声一动胡天晓(六)

她见明显是头领的康朱皮对她毫无兴趣,生怕是准备杀人,或者把她变成什么更凄惨的存在,就想过来抱大腿,结果搞得康朱皮一头雾水,还以为这拓跋氏女子也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症。

见此状况,康朱皮在心里盘算了下利弊,似乎带这女子回去,弊端也就是要管一人饭而已,但却多了一张可以用来分化离间宇文部和拓跋部的牌,最后权衡利弊,便还是指了指越爬越近,越哭越伤心的拓跋氏,招呼来亲兵,说道:1

“把她带走,先按俘虏的老规矩办,咱谁也不许动。”

接下来康朱皮抓紧时间,搜刮了一番,便趁着鲜卑援军未至,就撤离了这处营寨,连夜向南返回。

虽说还在战区,阿爪、康矛和康朱皮都还在轮番断后,掩护本队撤退,但得胜归来的亲兵们已经十分高兴,都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与凌晨的寒气中聊天,甚至连带伤的骑从亦在开心地说笑,讨论回去能分啥宝贝。

今夜突袭大胜,以损失轻微的代价击溃十倍于己的敌人,大涨威风士气,还缴获颇丰,各自的备用马都驮了好些盔甲、宝剑、名弓,最关键的是牵走了一百多匹好马,不仅补齐了这些时日来的损失,还有相当的余裕,大家都不由得提高了马速,反正跑一会就能再换马。

王梦扛着马槊,主动跑去与漂亮姐姐庞氏谈天,一会煞有其事指导骑术,一会则夸耀起他之前的武勇表现,说这鲜卑人的营寨,就是他一马当先踹破的。5

康朱皮虽自己还存着警惕心,只找了几个沉默寡言,比较听话的亲兵去看管拓跋氏,不时警惕回望有无代表追兵尘土,但耳朵却架不住顺着风声飘来的亲兵聊天打屁声。

“康帅,你这回指挥咱们打了这么个大胜仗,娶个新妇又怎么了?”

“对啊,她可是草原人,我听阿虎和李三郎讲,草原的胡儿抢婚是常态,这没啥不好的。”

“总不会是怕米大巫发怒吧?”

“或许是啊,你有所不知,我讲给你听,你们可千万别乱传,康帅与米大巫都与那拓跋家有仇咧!若讨了拓跋家的女子,康帅回去和米大巫不好交代啊,你说是不是啊!”

大家肆无忌惮地说笑,原本自风疠病事件以来,亲兵们对康朱皮是又敬又怕,把他当神仙看,一度都冒出了奴才做派,以至于连正常的交流都被扭曲了。康朱皮便一方面禁止他们搞过分的个人崇拜,另一方面常常和他们开玩笑,讲故事,聊天打屁,非常平易近人,从不摆上位者或“神仙”的谱。亲兵都是和康朱皮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至多大不了几岁,少年心性重,很快又压制了那种“人与神”的隔阂。2

康朱皮实在忍不住了,也叫嚷:放屁!阿武,我怎么可能怕薇姐和丹英姐,倒是你有问题,一个劲怂恿我去碰别家妇,我看不是你个崽子想要吧?”

“那我哪敢啊,部大不动,我怎么会要?部大,那拓跋家的女子不差,或许还比你稍稍年长咧,你怎么就一点兴趣都无?”

“诶,我为何就要有兴趣?别人的妻妇,哪有自家的阿姊香嘛,黄毛就一定要做黄毛的事情么?”2

“啊?”亲兵们听不懂康朱皮玩的梗,康朱皮赶紧反客为主,祭出讲故事大法,聊了一番曹魏武宛城战张绣的故事,最后教导道:“切不要学魏武帝性情中人,那可害人啊!”

此刻王梦主动来找康朱皮,禀告他刚了解的情况,说那女子全名叫庞春姬,康朱皮猜的不错,的确出自辽东郡庞氏。十年前大单于慕容廆侵扰辽东郡,掠走许多边郡汉人,庞春姬便在其中,后来慕容鲜卑又与宇文鲜卑交恶,双方征战不休,慕容鲜卑实力不济,庞春姬又辗转落到了宇文鲜卑的手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做出多少违背本心的谄媚,才混到丘不勤的帐里。

庞春姬把这段经历几乎一笔带过,王梦性子直,倒也没有细问,只对宇文鲜卑的其他情况更为在意。比如先前费了大力气才斩杀的白马将,王梦打听到他名叫素和莫何弗,是宇文丘不勤的结义兄弟,盔甲则传自某任匈奴单于,现在是宇文丘不勤自用甲,不知今天怎被他义兄弟所用。那口长剑倒是素和莫何弗的祖传货,昼夜不离身。

简单叙述了情报,王梦便向康朱皮询问:“康帅,我还是搞不懂,索虏今日被咱杀得大败,宇文丘不勤都差点死了,你先前说的驱二虎相斗的计策,还怎么施行啊?索虏还不得吓跑了?”

“啧,宇文丘不勤无论跑与不跑,都一样!他若跑了,是丢脸,他若不跑,被我等杀了,挑在矛尖上,便是丢他爹的脸!”

康朱皮回首,马鞭指向后方,大胜带来的自信如同疾风,冲散了困意,只听他说道:

“宇文单于大春天强行带着人来上谷,东西都未抢到,只接了一仗,儿子就差点送了性命,儿媳妇都丢了,那儿媳妇还是拓跋家的宗女,前任大人的女儿,这次出兵可还有拓跋家助阵!若是这时候打道回府,不仅面临马困人乏之苦,以后单于说话还有用么,还怎么与拓跋家维持联盟?别人可以不打,宇文单于非得硬打不可,就看朝廷的官军何时来碰一碰了。”

“就不知朝廷调集来平咱们的官军精锐,破那些索虏要多久?”

“快也快不到哪去,官军还没来呢,等击溃了索虏,我们也早跑远了。”

临近鸡鸣山,康朱皮命亲兵收起晋军旗帜与衣袍,重新打起家旗,以防误伤。一路奔驰,很快就见到负责后卫的步兵主将赵桓,他正在抓紧时间挖壕沟,这是康朱皮预留的防御措施,他命人提前数日就在可供大队人马通行的大路上修挖了一条壕沟,只留了供转进部队撤离的通道,壕沟里面堆放了柴草、湮石等引火物,现在大队已撤,后卫部队就开始破坏剩下的路段,若有追兵前来,便点燃壕沟阻击,敌人先得扑灭火,然后再填平壕沟,以此就能拖延不少时间。

与赵桓部快速交接了一些战利品,并嘱托他们把俘虏和伤员送往老营,同时传达大胜鲜卑人的消息以稳定军心,康朱皮则命鏖战一昼夜的亲兵在后防工事里休息,给战马解鞍,以补充体力,准备再战。

结果没等康朱皮再次反击,到今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斥候就匆忙回来汇报,说东南方向,靠近居庸县的位置有烟尘大起,十分不对劲,康朱皮看军队皆疲,居庸方向的留守部队早就撤离完毕,只能抓紧时间继续休息,同时打发斥候再探。

又过了些许时辰,待到春天较短的日头开始西斜,斥候就疾奔回来,通报紧急军情:

“晋朝官军在今天清晨突然越居庸关而出!早上已与天师道军接战!”

紧接着不到半个时辰,就从东南方跑来好几十名天师道的溃兵,这些人虽有马骑,却个个是衣甲歪斜,兵刃不全,慌不择路,大呼小叫,撕心裂肺地嚷着“败了!”、“败了!”,他们这些肝胆俱裂的溃兵直到望见康朱皮的旗帜,和紧急出来列阵的弩手与明晃晃的刀枪,才远远地停下脚步,慌张地喊道:2

“康帅,官军来了,真人将军死了!”

“官军拿下居庸县了,侯家牧猪儿去攻沮阳了!我等吃了大败仗啊,康帅救我们啊!”

“好多骑兵,好多好多!数不清的骑兵啊,从居庸关杀出来了!跑起来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败了,败了!”

——

流寇转进,首重水路,次重牛马,否则男女老幼相杂,辎重拖尾,速度必然不快,后卫不力,敌人以精骑击后,衔尾追杀,则军无战心,必然惨败。我当年在上谷,便为了转进而攻取大户坞壁,以夺牛马,为此花了许多时间,宇文部入侵后,我为了稳定军心,同时驱虎吞虎,又去与鲜卑兵搏杀,更是拖延了时间,以至于被官军咬尾。1

但试想我当时不与鲜卑兵交锋,甚至不为了收集足够的车辆牲畜去打乌桓大姓坞壁,会不会也影响行军速度,导致不能及时转移呢?

——《往事录·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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