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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角声一动胡天晓(六)

先王教化,只可行于穷乡下邑,而不可行于冠裳济济之名区。只可行于三家村里不识字之女儿,而不可行于素读书而居民上者之君子。

——

“王师啊!婢子身陷虏中已十年了啊!”

妇人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夏音,虽然有些口音,但还能听懂,她越说越伤心,康朱皮已然确定她是被鲜卑人掳走的无辜者,从长相,气质,身段来看,粗步认定至少是个中原豪强大姓的女子,便准备做件好事带她走,只怕她要是哭起来没完,那可就耽误事了。

“先起来,离开这里,苦可以慢慢说”

康朱皮刚刚和蔼地出言劝她,再有什么苦怨,也得等送回老营大队,康朱皮再觅个中年阿姨,陪着慢慢絮叨,此处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搜刮完要紧的战利品就得走,否则鲜卑人反应过来就迟了。

结果妇人的哭声就戛然而止,她终于看清了康朱皮的长相,那披挂着官军白甲的人明明是一个西域胡儿,虽说因为许多鲜卑婢在大晋的“人才市场”上流通,中原大族现在都经常冒出几个黄须“鲜卑儿”,但毕竟东部鲜卑人与西域胡的长相还是颇有差别,康朱皮这长相在燕北辽西还算是异类中的异类。1

她一时有些害怕,又有些不解与迟疑:“将军,将军是敢问将军部大的郎主是哪位?”

老公务员方光一下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想解释,又总觉得不太好,倒是其他亲兵毫不在意,康武与其他的亲兵就张嘴咧咧:

“我等可不是晋廷的官军,我等是义军,别看我们穿官军的铠甲,那是缴来的!”

“咱都是百姓良民出身,可比官军的军纪好多了!”

“我家部大就是最大的部大,我们都奉他为主,再没有其他的郎主了!”

亲兵见了个好看妇人,便七嘴八舌的自报家门,气得康朱皮差点拿刀鞘过去挨个抽屁股,心想“我还没空仔细问她的情报,你们一个个自报家门作什么?”他赶紧出言喝断:

“好了!这都不是关键!女郎你知道我等与无论哪家的索虏都有仇,且从不杀无辜妇孺就行,你大可放心,安全了就送你归家,绝不哄骗!”

妇人抹着泪,又行了一礼:“多谢将军!婢子姓庞,生在辽东郡,十四岁那年”1

不想再耽搁下去的康朱皮,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叙述:“庞女郎,这里就你一人么,还有没有别的被掳的人,我可以一并带走。”

“将军,此地止有婢子一个中夏人了,婢子的亲人早在索虏入寇”

康朱皮像老农民赶集迟到般焦急地讲话:“节哀!那你会骑马么?”他可没时间听落难的大姓女诉苦,虽然这女子看样子能贴身服侍宇文丘不勤多年,定知索虏宇文部虚实,回去有时间倒可以询问相关情报,可现在没空细问,还是得跑路要紧。

庞氏点头:“回将军话,婢子在虏中多年,十余日便拔营而行近百里,虽不敢自夸精通,但”

“那就好办了!”康朱皮一拍手掌,撩开大帐,叫道:“马和甲都找齐了么,准备撤退了!”然后扭头讲道:

“我借女郎一匹,你跟我们走,先离了这是非之地再说,想回辽东找亲戚一样给路费!别耽误了,快走吧!”

康朱皮动作与问话之迅速,弄得庞氏有些不知所措。面前这位胡儿将军,虽然长相很凶,但讲话和气,看上去也不好女色,令人心安,只是怎么和火烧屁股一样急躁?突然想到什么的庞氏一指另一位女子,话语里似乎有一丝恨意:

“那她将军不带她走么?”

“她若是索虏抢来的,那我便救走。”

康朱皮随口应道,突然间眼睛一亮,指着室内角落叫道:“诶,那不是一套马铠么!哎呀,快快快,搬走搬走,咱们终于有马铠了,哈哈!”

听闻有马铠,亲兵们亦是两眼放光,康矛当即就和康朱皮一块窜过去,把那叠马铠搬起,像小男孩拿到了心仪的玩具般,喜笑颜开。

之前,他们一个具装骑兵都没有,而当初祁种民的莫护跋军精锐有不少马铠,或皮或铁,以前祁种民经常展现她那些威风凛凛的具装骑兵,搞得康朱皮他们都对那些黑光铮亮的战马护甲垂涎三尺,只苦于铁匠与铁矿都不足,弄不了马铠,只得在心中痒痒。

现在终于有了一套马铠,实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怎能让康朱皮等人不激动?手中的马铠非常沉重,足足有二三十公斤,甲片若鱼鳞,皆用好铁锻制,寒光闪闪,一看就是好货。只是外观倒与祁种民所用的马铠不同,那乌桓女的马铠,大体可分为五块,护头的“面帘”,护脖的“鸡颈”,护胸的“当胸”,护躯的“身甲”和保护屁股的“搭后”,面帘最具特色,是用一整块皮铁制成,要用时,便一件件组装到坐骑身上。而丘不勤这套马铠,却几乎是一体的,从头到尾并无分段,只有后背空出一块无甲,以供安放马鞍,估计用时就如一条铁毯子般,往马背上一披。

“将军,那是宇文丘不勤给坐骑披的马铠。”庞氏见康朱皮不管女人,只顾着欣赏马铠,便说道:“来头不小,婢子听说是西域名货,前年索虏拓跋氏的王嫁女儿予宇文丘不勤,那套马甲就是嫁妆之一”

“好,好!归咱们啦!”每日操心物资装备的康朱皮,对铠甲简直是爱不释手。

“而那嫁来的女子,拓跋绰汗的女儿,现在应算是拓跋鲜卑禄官汗的侄女?便是那人。”

庞氏指着另一女子,揭露了她的身份,众人的视线立刻离开马铠,齐刷刷地看向她,康武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只有康朱皮一人不为所动,捧着马铠径直朝往外走,心想:

“拓跋绰汗的女儿,拓跋禄官的侄女,丘不勤的媳妇,这关我屁事,她老公逃命不要她,也不用我来管饭啊!就算你们要分人妻妾,也得等消灭宇文家再说吧?”

“康帅!部大!你不把拓跋家的女子带走么?”康武在身后喊。

“你这傻子,若带这女子回去,米大巫和李天师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责任么?”康矛在一边斥责。2

“嘿,你们这几个厮!”1

驻足回首的康朱皮刚想数落他们两句,就见拓跋氏终于离开了刚才的位置,也是扑倒在地,朝这边手足并用地爬过来,眼泪不停地流淌出来,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跟你们走!千万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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