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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匹夫之怒

当然,黄帝祠和舜庙可以不砸,文物不能摧毁,负责管理黄帝祠与舜庙的巫师们则要甄别使用,好人就拖家带口地被康朱皮指定“请”入军中,民愤极大又完全只会装神弄鬼,连心理学都弄不好的人就直接被拖出去杀头,积攒的香火钱就被尽数没收,补贴民用。

第三个倒霉蛋,终于轮到了风雨飘摇的城市,在守军和野战部队已经尽数覆灭,能动员的“民壮义勇”又心向义军的情况下,上谷、广宁二郡五县,都是已经剥去了蛋壳,只等义军们去吃了。

这次康朱皮总算抽出人力,抢先攻入了沮阳、下洛,以及扼守官军来援路线的居庸,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战斗,县吏和百姓都抢先为康朱皮打开了大门,帮助康朱皮夺城成功,但他没有多余的兵马,只能控制沮阳、下洛和居庸,还要尽快恢复三座县城的正常秩序,不能自己人搞乱自己人,再远一点的县暂时爱莫能助了。

潘县有个义军头领高丹,原本是渤海高氏的家养商人,跟着一支队伍去上谷卖粮购土,还未抵达就发生了康朱皮起义一事,二郡官军迅速溃败,商队在潘县城中惶惶不可终日。眼见局面不断加速,不甘只做一辈子小商人的高丹便起了心思,暗中勾结游侠、浮萌、投附义军的县吏,揭杆而起,自劫自粮以聚兵马,攻杀县令县尉,自称平晋将军,稳坐一县;而涿鹿县则被天师道盟友广宁王氏占领。在他们这帮毫无治理城市经验的人管控下,混乱的局面可能还要持续几日。9

在这些地区,与前所未有的亢奋交织在一起,让暴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久受压迫的下层百姓尽最大的努力去破坏朝廷、豪强与一切上等人的象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不知受了几辈子的怨气。

经史子集,认不出来,烧!

纳税户籍,深恶痛绝,烧!烧了就不用交税了!

金银财宝,拿!

绫罗绸缎,抢!

漆瓷玉石,搬!

驿站里的马,官署后院养的猪,种的菜,牵走!宰了!拔了!

屏风几案床铺门板铺首,搬不走就砸了,砸完再搬回家当柴火,垒猪圈!

太守长吏恶毒,疍吏下乡逼粮征徭,都是一窝坏种,都不能留!男的杀,小孩杀,老人杀,女人留给光棍做老婆!1

平常有仇之人,现在就说是脏官污吏的帮凶,趁机报仇报怨!轻则要一笔“义民费”,重则或吊将起来不沾地,或用石磨棒碾肚子,逼问一切藏钱藏粮的地方,然后再视心情好坏,选择打死与否。

贫农困牧举着火把,拿起各类农具改装的武器,亢奋地冲进县城,冲向一切还没有“倡义”的地方,有战斗力的乱军基本被康战帅清除了,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了!

要喝酒,要吃肉,要穿绢帛,要去太守、县令的位置上坐一坐,搂着当官的大小老婆女儿好好乐呵一下,当官的怎么做,百姓们也要试试!

嘿,有酒有肉有女人,这不就是康神仙说的好日子么。

大官大姓杀我们那么久,今天我们穷子也杀他们,一样!一样!

杀!杀!杀!

至于剩下的豪强大户,除了早入义军的寇、王、侯等几家,剩下反应快的也干脆组织部曲,加入了狂欢,去抢掠那些动作慢一点的大户。2

豪绅的部曲一样头裹黄巾,有的还学康朱皮亲兵最近的流行风——裹红巾,与新附义军、亢奋百姓一起高呼“太平世降”、“元光流溢”的口号,到处打砸烧掠。有心机的人还想方设法去烧毁那些官田公田的档案,为将来土地兼并提供便利。

有些义军小头目,乃至割据一县的高丹还非常识相,专门托人把缴获的各色战利品,譬如金银衣帛,牛羊妇人都送来鸡鸣山坞一部分,作为效忠康朱皮的礼物。1

尽管侯、寇两家还没选出义军领袖,到处也都是在乱杀乱闹的天师道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有纪律,战力最强,到处击溃官军和反义土豪的人是谁?康胡儿啊,不挂靠他来求个短期太平,能行么?

康朱皮自然笑纳礼物,然后留使者们吃饭,观看鸡鸣山坞寨的防御之严密,军容之严整,还有被缴获的官军旗号印信,告诉他们跟着干,准没错!

到了最后,康朱皮特别叫住高丹的使者,说道:“告诉高将军,我要档案,户籍、士籍、税册,就是一切写着字的东西我都要,拿真金白银换,除此之外,我也会用武器和粮食来换俘虏,特别是手艺人,千万别杀,送我这儿来!”4

兴高采烈,满面春风,衣着半是平民的朴素装束,半裹着不知从哪抢来的锦绣衣帛的使者拿着康朱皮的犒劳礼物,拍着胸脯说一定把要求带到高丹那儿。

使者离开后,李始之满脸愁云地对康朱皮说:“姊夫,潘县、涿鹿完全乱了。”

“我知道。”

“姊夫,咱们赶紧派兵马去接管吧!那些人那些人闹得太不像话了!”

“三郎,如果我让你去管潘县,治涿鹿,你会怎么办?咱们要什么,如何避免百姓乱抢乱杀,现在这么乱,你要怎么维持秩序。”

望着神情严肃的康朱皮,李始之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想了会才迟疑地说道:

“先杀一批乱贼,然后一切一切照旧?”

“怎么照旧,县令照常办公,县吏继续巡逻,一切不变?还是你做县令?如果那里有寇家、侯家的人在抢劫,你准备怎么管控他们,罚,杀,还是不管?如果引发内讧了,你准备怎么处理,有没有想法?”

“我试试。”

说完后,李始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姊夫,我没考虑好,当我没说吧!”

“啧,怎么这点志气都没有?我还真准备让你有机会去个县城,试试稳定局面,失败了就吸取经验再试一次嘛,咱俩年龄加起来都还没到不惑之年,总是会出错,试吧,试吧!实践会告诉我们什么是正确的道路,我先在沮阳实验,看看这战时城市到底怎么个管理法。”

——

问曰:“大圣尝于书中言,浮萌者,野心者,此二类人多则乱大业,应作何解?”

大圣答曰:“浮萌辈虽穷苦,但为私事亦好勇斗狠,为公事则懒散怠惰,只知天下乱有人反便从之,打砸抢烧奸淫,以为快事。至于因何而乱,又如何止乱立业,避免伤及无辜,此辈皆不关心,只图一时爽快。更有甚者,虽知他人穷苦,却以为王侯豪右难敌,只得打些抢些不愿附义的百姓,美其名曰‘肉食者爪牙,该杀’,荒谬至极!须知百姓图个安稳,不愿跟你义军,便须以利理引之,如何能裹挟动刀?所谓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即是此辈。”1

又问:“野心者作何解?”

大圣对曰:“野心者,多饱读诗书,家中有地,郡县有官,手足有力之辈,此等人欲进位而无途,又不愿终为寒门下士,便牵义军之尾,借义军之力,以图一步登天。此辈为门户私计,必自始下注两头,留旋踵之地以自保,只跟胜者而行,绝不立败地,故不可与之同苦难,又难与之共富贵。”

我叹曰:“不用此二辈,专用有仁心,知孝礼,有智勇,无私求者为军,如何?”

大圣斥曰:“后生说的轻巧,创业之初,此二辈必是义军之中坚,汝不愿用此辈,又能用何辈?浮萌非天生浮萌,穷则必饿,饿则易不知义,饿则无力学知,唯知以暴易暴,以私利为上;纵使好百姓,亦是趋利而避害,怀惠而畏威,非以死相迫,便不愿起义,若到了要起义的生死关头,自然只晓得一腔血勇,只晓得一味去杀,贪官污吏坏,便杀贪官,豪右大户坏,便杀豪右,汝不用此辈,何人愿附尔?而那野心者,常以兵马粮草助义军,其身又有管兵理政之能,虽私欲重,汝草创基业,安敢不用?纵使有知仁义礼义信之人,此等人能从地中长出?此等人能天降予你乎?纵使天降,一开始便从汝乎,汝是神仙?”1

又闻大圣叹曰:“百姓之力足以破旧道,因其旧道亦百姓所立,然破而无立,则他地之百姓以图自保,必依附肉食者,野心者以良善恶劣血肉滋养,重夺旧位之日,浮萌铳灰之命不可避也。”1

——无名氏:《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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