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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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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人货殖,馆舍而于州郡,田亩连于方国。身无半通青纶之命,而窃三辰龙章之服;不为编户一伍之长,而有千室名邑之役。荣乐过于封君,势力侔于守令,财赂自营,犯法不坐。刺客死士,为之投命。

——仲长统:《昌言》

——

沮阳县的官署里,正在举办云集了上谷、广宁的重要官吏及汉胡豪强的宴会,各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品酒赏舞,好不快活,远在几十里外的朱皮坞内,“身体抱恙”的康朱皮则马不停蹄地进行部署,片刻不停歇。

给兵卒们分发了三天的个人口粮,以备运动战,给胡禄里装满新的铁箭矢,磨砺刀枪,整理盔甲,还有喂饱战马,清理马蹄。康朱皮收拢了全部战马,将从渐氏牧场缴获的多余战马分给甲乙丙丁四支战力较强的步队,将其与战力最强的老骑队编组在一起,由自己直辖。

一旦战端开启,两支骑队、四支步队还有二百多乌桓骑兵就是康朱皮最强的机动力量,要担负起迅速击溃郡兵、摧毁乌丸骑营地,切断交通线并封锁郡县,拦截可能自居庸关方向来的幽州军等关键任务。

其他的部队也不能闲着,有人要守住坞壁,有人要负责带领剩下的部队消灭或封堵本地豪强,辅助完成各项或繁杂或要紧的任务。整个朱皮坞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既然康战帅说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

康朱皮也不例外,他虽然在坞寨里到处晃悠,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以稳定人心,其实他内心也很紧张,只能靠大声说话和谈笑风生来排解压力。

没办法,主将要是乱了,这支建立时间不长的团队可就要土崩瓦解了。

这次他要面对的可不是郝散那样的叛军或渐、文等豪强,而可能是晋朝的官方力量,到底能不能赢?康朱皮肯定没准数,因此也很紧张虽然他凭借粗陋简单的情报网,知晓近期有人要搞大动作,但是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开始?真的会有人在太守举办的正式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发难么?而我康朱皮到底要不要先发制人?

一旁的米薇很严肃,好似正在主持队伍进行长途商贸远征前的准备,两人时不时以战帅和大巫互称,交流一些野地行军和扎营的要诀。

李丹英亦跟在康朱皮身边,虽然表情古井无波,但手中不停地拨弄着那几根记录医疗物资的简牍,翻来覆去地看,好像要把几个数字狠狠地刻进脑海中,康朱皮心知她紧张得很,便扭过身,拍拍她的肩膀,刚准备安慰几句,说些“不要紧,你看我都在笑”之类的闲话。

不料未待康朱皮开口,李丹英就抢先一步说道:“羯儿,我要一匹马!”

“你留在坞寨里,百姓们信任你,有你来安抚他们,我放心。”

康朱皮当然知道李天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紧张成这样,不仅不躲,还要跟我上阵,继续补充道:“重伤员也会送回坞寨,你得和杜医工一道,看好我们的兵卒啊!”

“米薇姐不是又要去么,我凭什么不行,我也会骑马!”

李丹英一指米薇,瞪着一对美目,质问康朱皮:“野、野地白刃交锋,伤重者如何来得及送回营寨?我得临阵救护,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米薇跟我陷过阵,也懂些医术,我的亲卫队可包括她啊!”康朱皮无奈地笑着,轻轻拍了拍李丹英的脸蛋:“等阿卿也能用剑矛弩弓杀敌,能做真正的战帅,我自会带阿卿上阵,乖。”

“你!你!”

李丹英终究拗不过康朱皮,只得作罢。

正当康朱皮还在折腾时,有斥候游骑来禀告,说有两骑从沮阳县而来,言说他们是上谷郡吏,奉太守之命而来,说太守听说对上谷百姓有大恩大德的康朱皮身染疾疫,不能赴宴,甚感痛心,特地命二人携带礼品药材来慰问,现在就于寨外求见。

“快,阿弟,你现在可是装病,让太守发现不对,就落了口实了!”米薇一惊,指着住宅的方向说:“你快去静室里躺着不要出来,让我去迎接他俩,我随便找些话,把他俩给打发了!”

“且慢,郡吏?谁家的郡吏?长啥样?带没带兵器。”

太守派人来慰问“装病”的自己,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康朱皮总觉得哪里隐藏着杀机,仿佛黑暗中有猛兽在窥视一般,但他并不想钻进屋里避不见人,故把“谁家”一词咬得很紧。

“是两个戴樊哙冠的武射史,似乎有个是张氏家人,不对,两个都是!一个长得......书生气,只有一口刀剑,另一人看上去颇凶悍,七尺多高,带刀剑各一口,还有张弓。”

“成丹,情报,有上谷诸豪强武备的那本!阿姊,你先等一会,我先看看情报。”

康朱皮一听是武吏,顿觉诡异,立刻喊成丹抱来情报册,快速翻看几页,随后摇摇头,他发现上谷群豪皆蓄养燕地死士为衣食剑客,自东汉末年以来,本地豪强之间上至报仇械斗,下至惩罚不听话的佃户农客,就时常雇佣或指使刺客互击,尤以张家最为擅长......

“现在想起来跟我玩荆轲刺秦王呢,还荆轲带秦舞阳?我才不按套路出牌。”

把情报册一还,康朱皮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传我命令,全体集合,披甲亮刃,准备斗战,迎客!”

坞寨内鼓声齐鸣,唢呐齐奏,大门缓缓打开,那两武射史还大摇大摆,有说有笑地驱马进坞,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一连通过几道寨墙,然后......在最后一道寨墙前,眼前的一幕令他俩瞠目结舌,胯下坐骑再也踏不出半步。

只见坞墙之上,尽是持弓控弦之辈;大门两侧,长矛如林如墙;上百骑似狼虎枭鹰,从前后左右四方压来,把两人围在当心,战马蹄鸣如雷,烟尘四起,直冲云霄。

那自称有恙的康朱皮此刻生龙活虎,披甲骑马地屹立于门道之中,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半点得病的样子都无,戴玄盔,立赤羽,披红袍,贯精铠,坐下一匹赤色骏马,如燃烧不息的烈火冲破午夜之态。

在他身后,以玄黑鸱鸮旗为首,一排排旗帜猎猎飘扬,士卒皆以矛尾杵地,齐声大呼,声势浩大:

“喝——喝——喝——喝——喝”

音浪与震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惊得两人坐下马匹都不安宁,那书卷气的武吏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握紧剑柄,强打精神。

当下之景着实超出他预料,但他敢受郎主与少郎所托,赶来朱皮坞这处龙潭虎穴,自是做了准备,此时还能兀自镇定,笑着说:

“没想到康郎君贵体已然无恙,我代表太守祝贺康郎君!只是这阵势,用来迎接我俩无名之辈,未免有点过于奢侈了吧。”

康朱皮笑而不语,不答话,也不问话,在这个距离上,即便对手施放手弩暗箭,也难伤到全身裹着精甲的他。其他骑兵一步步紧逼,将包围圈渐渐缩小,如捕获猎物的套索在慢慢收紧,让对手逐渐喘不过气来。

“康郎君为何一言不发,这是作何啊,郎君兵精而......”

见康朱皮成竹在胸的姿态,武吏额头上渗出几滴汗来,犹在勒马说笑,他想到他家少郎讲当年荆轲刺秦王,殿上无尺兵,秦舞阳还吓得色变振恐,

今日之景,尽管远不如秦宫禁内,可到处都是康胡儿的雪亮兵刃,亡命之徒,也知他的计划已完全暴露,不可实施。对面的康胡儿宛如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野猫,无非是想看人的丑态,以此侮辱家门。

也罢,得为郎主他们哪怕拖延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正想到这,情况陡变,不待康朱皮的骑兵进一步靠拢,他那身强力壮的凶悍同伴突然拔刀出鞘,电光火石间暴起一刀,直扑队友而来。

有书卷气的武吏猝不及防,被同伴砍中后腰,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

值此突变,四周的步骑立刻围过来,刀矛齐举,将二人制住。痛击队友的武吏立刻翻鞍下马,丢了刀弓,跪地捧剑而大呼道:

“小人张朔,去年大灾,宗族兄弟伯叔赖康神仙赐粮活命者有五人,如此大恩,一直无以为报!今日有幸,此贼张韦,欲图谋不轨,行刺大仁大义的康神仙,被我察觉,特将其砍了,献于神仙!如神仙不嫌弃,某从今日起愿为康神仙前驱,讨伐不道,诛杀恶贼,匡扶正道!”

“叛贼!家贼!竟然做那文煜一般的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气杀我也!”

扑倒那人虽负重伤,但还没失去意识,犹自在地上扑腾,闻言大骂。旋即被骑兵们捆了手脚,从衣袍内搜出手弩和匕首各一柄。

“部大,匕首和箭头皆淬了药毒,绝对是来刺杀你的。”康矛接过匕首与弩箭,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立刻发觉了这两件武器上都涂了猎虎狼的毒药。

“阿弟,让我杀了他!”

米薇怒目而视,刚欲发作,便被康朱皮拍拍肩膀,安静下来,但康朱皮也没有第一时间和颜悦色地跑过去扶起“义士”,而是选择厉声喝问:

“主使之人,太守,陈非还是张氏?”

“妖贼,逆贼,胡贼,人人得而诛之!校尉要杀你,太守要杀你,上谷之民皆欲生啖汝肉!我为百姓杀你,没有任何人主使!”

“是张少郎,不,张鹭出得主意,护校尉府陈参军做的决定,太守并不知晓!神仙,小人降了,饶了小人吧!”

张韦不顾血流不止,犹厉声怒骂,却管不住队友立刻一五一十地把主子卖了个干净。

康朱皮紧接着又问:“还有人参与么,是郡兵,豪强,还是乌丸骑,还是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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