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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即使在日头下,也从未发现陶尚书脸上有老人斑,今天却借着跳跃的烛火看见他脸上成片的老人斑。
觉得下巴有些痒,一摸发现自己哭了。
“你来啦。”我被这声音惊醒,回神一看,陶尚书醒了。
温和的眼神里糅杂欣喜,款款地放着光,然而俄顷,飘来一朵愁云:“你为什么要回来!不是跟我讲好了,要把镇远王这个名号埋进沙堆吗?”
我愧疚不已,“咚”地一声跪倒磕头,却只能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倚靠在床头,喘着粗气,很久没有讲话。
后来他幽幽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孩子,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啊!”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西北长大的野小子变成手握天下兵权的镇远王之子,多少传奇话本的经典开头,可是在没有方向没有路标的荒地上,太子壬琛牵起我的手,邀我同行。从那时起,我就看不见自己的人生,又何谈看见自己?
陶尚书皱着眉别开头,死死盯住床尾明灭的烛火。
怀疑自己的苦笑刺激到老人家,我收起情绪:“对不起。”
他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又打了一巴掌,我扑上前阻止他:“您别这样,为我不值得。”
他转头看着我,皱巴巴的眼睛里泪汪汪的,比起询问更想象是质问自己:“我一大把年纪,怎么净顾着跟你父王赌气,甚至还迁怒你呢?”
“是我做的不够好,不是您的错。”我用力握住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他。
“我自认为一身傲骨,既然镇远王不稀罕我这个丈人,我自然也不必稀罕这个女婿。反正女儿都死了,遗腹子又被他带到那么荒芜的地方,既然铁了心要跟我陶家断绝关系,就不必强求!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全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抱住那副羸弱的身躯,不停地给他揉背顺气。
在他的悲痛面前,我所有的劝说都不过是孱弱无力的鬼火。
“陶安呐,你要怎么办啊?陶安!----”他用温软的手握住我,越握越紧,像是向我要一个答案。
“一旦被人发现,最先被放弃的只有你!”他悲戚地喊出这句话,咳到身躯佝偻成小虾米。
我喃喃地重复一些干枯到辨不清模样的词语:“不会的,不会的……”
泪水涟涟,打- shi -了被褥。
隐隐感觉到,陶尚书撑不过这个春天。
都说世事无常,大约时间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三日后,季项归京。
羯赫问题解决得如同快刀斩乱麻,苏摩王及均含王嫡系血脉全部施以斩首之邢,均含王代苏摩王受车裂之邢,其余王族贬为庶民,在羯赫首都苏途设西域都护府,管辖羯赫领土及居民。
至此,封赏一事不得不提上议程。
季项、秦广昭、贺真等人都好说,加官晋爵赏石就是,给朝臣们添堵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