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巧枝你从工业领域来看,新中国的富强真的快了吗?”她都坐直起来,转身眼睛亮闪闪地看林巧枝。</p>
“当然了。”林巧枝斩钉截铁。</p>
宁珍珠就有点坐不住了,腾得站起来,沮丧之气一扫而空,在桌椅前那点小空地,来来回回的转圈,“那我得努力了。”</p>
她手一拍,兴奋转头看林巧枝:“你说我争做人大代表怎么样?”</p>
党组织会有全国人民代表发言啊!</p>
她可以把宅基地这些在工作中发现的问题,发现的妇女困境,向组织汇报,努力推动新法、新条例落成啊。</p>
“你肯定行!”</p>
“你就会哄我。”</p>
“我怎么哄你了,我还说要国家富强呢。”</p>
两个穿着军大衣,脸上冻得红扑扑的女孩子笑跌在一起:“哈哈哈……”</p>
“林同志。”</p>
“宁同志。”</p>
手掌重重相击,清脆响亮。</p>
她们眼眸闪亮亮的望着彼此。</p>
——在十八岁最美好的年华。</p>
***</p>
如林巧枝所料,还会有人来劝她回家过年的。</p>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是江红梅。</p>
或许是看透了本质,感受到妇女如斗兽场内困兽相互倾轧的根本缘由,她对江红梅情绪更平静了。</p>
既不会心酸难忍,也不会愤懑难平。</p>
只是淡淡的,起不了恨意,也谈不上爱意,眼神平静又平淡,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话。</p>
“好。”林巧枝答应下来。</p>
江红梅准备的一箩筐话,错愕的留在肚子里:“你、你答应了?”你不是最不喜欢回老家过年吗?她想问,又不敢问,怕一问女儿就改变主意了。她是真的想巧枝回去的,否则她都不敢想回去她会被怎么指责围攻。</p>
“是的,今年和你们一起回老家过年。”</p>
江红梅一喜,把亲手织的红围巾、红手套塞给她,“天冷,你穿暖和一点,要是棉花票不够就跟妈说,女人冬天可受不得冻,要不以后生孩子要吃大苦头的。”</p>
她小心窥了窥林巧枝的脸色,以为她终于是被焐热了心,消气了!于是脸上都敢多露出几分笑,“难怪我前几天出门听到喜鹊在叫,今年是个好年,你出息得都上人民日报了,对了,还有家栋,他谈了个对象,听说还挺好看的,皮肤白……”</p>
林巧枝只是淡淡听着,仿佛听的不是自己家的事一样。</p>
她不觉得林家栋找到对象了是什么值得欢喜的好事,且不说他是不是良配,找对象意味着娶媳妇,结婚,是家里的大事,而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大事往往要牺牲掉一些东西,通常来说……是女性。</p>
只在分开的时候,对江红梅说:“你自己多保重。”</p>
江红梅毫无察觉,还欢天喜地的回家,告诉林父这个消息,“巧枝答应了,答应跟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了!”</p>
林父一个激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个屁墩。</p>
但是心里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了,就感觉有点难堪了。</p>
他去好言好语请那么多次,到最后都几乎是恳求了,都是一口拒绝。</p>
江红梅一去就答应?</p>
他实在搞不懂,真的就想不明白了,巧枝到底是怎么想的?</p>
从小打她骂她的不记仇,记他这个什么也没做,还对她不错的爸爸的仇?</p>
怎么记仇这种事上,也和别人脑子想的不一样?</p>
江红梅听了就不乐意了:“谁打她骂她了,那还不是为了她好,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我可是一直盼着她念书好,找个好工作,以后日子轻松。”</p>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谁?”林父实在气闷又想不通,锯嘴葫芦都能讲个不停,“说是盼着她念书好,人家孩子在念书写功课,你一个劲地喊她,什么巧枝给妈妈拿个抹布,什么巧枝去楼下打盆水,你就看不惯她闲着坐那写作业。”</p>
什么盼着闺女好?回老家问问,全村谁家父母不盼着儿女出息,以后去城里当工人?谁家不梦着孩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p>
嘴上说说谁不会?</p>
搞得谁不想孩子出息一样。</p>
“你、你血口喷人!”江红梅气得脸紫红,“我什么时候看不惯她写作业了?我踩在那么高的凳子上做卫生,喊你又喊不动,就会当大爷,我不喊巧枝还能喊谁?”</p>
“你怎么不喊家栋?两个孩子一起喊,你看巧枝干不干活,你非心疼家栋,把活都揽到自己身上,最后搞得两个孩子都不干活,是不是你?”林父理直气壮,“说盼她念书好,我才是真心,钢笔都是我给她买的!”</p>
江红梅都气得眼红了,她有钱吗?那时候就是林武强一个人赚钱,她又没钱,拿什么买钢笔!!而且谁家不这样,女孩子不勤快一点,以后怎么说婆家,“你也别装什么好人,你就是怕她闹,图简单,图清净,图个好名声,要不你会给她买?”</p>
“你才是血口喷人!!”林父气急败坏,“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我给她带拐子骨回来玩,给她凑齐一套做玩具的工具,带她去供销社买糖汽水,你都没看见?”</p>
“你有两个钱,逗孩子高兴,自己也乐呵,你得意什么?你为她做过一件麻烦事吗?孩子在外面被欺负了,你个当爹的不去给孩子出头,一把力气白长了。”</p>
“我白长了?这么多年,谁养活的你?”</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