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枝亦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行。”想到她们要一起干一场多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她脸上就扬起明媚锐意的笑，举杯：“我们红旗厂先打响丘陵阵地第一枪，紧接着咱们兵分三路，一起杀进世界战场！”</p>
杀它个片甲不留！</p>
让鲜艳红旗插满世界每一寸土壤。</p>
清脆的“砰砰砰”的碰杯声，伴随着哈哈大笑，是红心和信仰在碰撞。</p>
***</p>
红旗厂，车间。</p>
温东鸣拿来一份名单，又顺手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坐在林巧枝办公桌旁边：“看看，有没有和你心意的？”</p>
他揉了揉肚子，喝了一肚子汽水，还有点怪不适应的，睡了一觉还感觉嗓子里冒气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p>
林巧枝看看：“这是什么？”</p>
“你也该带点徒弟了，要不走出去人家高工都是乌泱泱一个团队，气势浩荡，你就形单影只一个人，有个什么事也没个使唤的人。”温东鸣操心道。</p>
前两次出门，都是林巧枝一个人，看得他又不得劲又不放心，不像样啊。</p>
林巧枝现在就带着那么两队迥异学生，倒是对带徒弟没什么抵触了。</p>
也不难嘛！</p>
她看了眼名单，原本只是平平无奇扫过，却忽然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下来。</p>
黄彩霞。</p>
林巧枝指着这个名字，确定道：“就她吧。”</p>
后面看成绩也不错。</p>
厂校在经历过最初最紧的风波之后，现在以厂技术培训的名义在低调运行。</p>
其实外面很多中专技校也是如此，学技术，当工人，总是正确的。</p>
还处于半停课、半混乱状态的，也只有纯文化的小初高了，大学则是逐步进入了推荐制的形式，招优秀的“工农兵学员”。</p>
温东鸣看着就笑笑，也不惊讶，“我就猜到你多半会选她，那会儿她是看了你进厂校，第二年就闹着也要找师傅学手艺，考了进来。”</p>
林巧枝纠正：“那叫争取。”怎么能叫闹呢？好像不讲理一样。</p>
“好好好，是争取。”温东鸣忙笑着抬手，又问，“那你还要不要再选两个？前面还有成绩更好的，更优秀的。”</p>
黄彩霞虽然成绩不错，但确实算不上顶尖一批。</p>
林巧枝对实力是有追求的。</p>
在纯粹的技术领域，甚至是有点慕强的。</p>
按理说，她应该想要收天赋最高，成绩最好的。</p>
可看着那几个成绩更好的，却忽然一点兴致也无：“算了吧，就先她一个。”</p>
“咱们也不要矫枉过正嘛，咱们这行终究是男生感兴趣，男生学得多，里面出好苗子几率大。这个怎么样？力气大，个头也高，出门带上他看着就安全。”温东鸣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热情给她推荐好苗子，还耐心给她分析利弊。</p>
林巧枝本也没深想，为什么会突然兴致缺缺。</p>
被这么一劝，她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想通了，她眼眸逐渐变亮，提出道：“我想组建一个全女子的钳工班组。”</p>
温东鸣真的吃了一惊，抬头看林巧枝，诧然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p>
一个班组的实力，很多时候是会助力/限制高工发展的。</p>
因为到了高工，很多时候都不是单枪匹马了。</p>
比如翁工，因为培养出技术最好的班组，所以红旗厂几乎所有最顶尖、最复杂的技术工作，都会默认去找他，让他带领班组完成，经年累月下来，机会和锻炼也更多，实力更强，晋升更快，形成良性循环。</p>
林巧枝：“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她把名单往前推了推，人往椅背深处靠，让自己显得气势更足，“温厂长，我可得给你做做思想工作。”</p>
她认真强调：“解放妇女，不是口头说说，而是要从思想上解放的。”</p>
“你这腔调，和孟主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东鸣看林巧枝，确实有点爷爷辈看小孩的感觉，倒是不觉得冒犯，还有点笑呵呵的。</p>
林巧枝却摇摇头：“宣传咱们中国第一位火车司机田桂英同志的电影里，也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她看向温东鸣，“您知道是什么吗？”</p>
温东鸣不由正色几分。</p>
林巧枝不等，继续看着他道：“在田桂英同志成为火车司机之前，也有很多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铁锹铲煤的师傅说她力气不够，10来斤重的大平板锹，10分钟就要投几百锹，觉得她吃不了这个苦，干不来这个活。”</p>
可田桂英却把自己锻炼得身强力壮。</p>
她的父亲说，“做火车司机又累又危险，你哪能干得了！”她的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想的，开火车哪是你们女孩子家干的！你一个女孩子，你能开动火车？”*</p>
基本没有人支持她。</p>
可她却说，她不比男儿差。</p>
要练力气她就练力气，要学技术应对火车路途中出事故，她就学技术。</p>
不仅是她，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三八妇女节，足足有九名女职工同田桂英同志一起组成了包车组，驾驶火车驶出大连，那辆机车被命名为“三八号”，授予她们的彩旗上写着“妇女的火车头”*</p>
司机长的名字，叫田桂英。</p>
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这群“铁姑娘”的事迹也被收录进中小学课本，做成宣传海报，很快又被拍成电影《女火车司机》。全国人民都能看到，中国有了自己的女火车司机长，女人也能开火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