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轴式万向节，是让拖拉机能适应颠簸路面……”</p>

“摩擦片……”</p>

“多轴承孔需保证……”</p>

王柏强一个个拷问，学生们一个个答，答得好没有夸奖，答得差就是挨骂抄书加练一条龙。</p>

连围观的年轻钳工们都无法幸免，被殃及池鱼。</p>

这车间里的老钳工们呲溜的咽了咽口水，尤其是刘国友这种从钳工里提拔上来的，看着这群十五六岁的学生，心里默默捏了把汗，又点了支蜡。</p>

真是可怜了。</p>

王柏强可不觉得学生可怜。</p>

他一边用教学提问把学生们考得像鹌鹑，一边叫人拿来测量工具。</p>

他声音稍停又再次响起，还是提问：“你们知道林巧枝现在的技术水平吗？”</p>

围观的学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冒头搭腔。</p>

王柏强自己也不说，只喊人上来测量，“也该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好的态度，高的标准，免得就知道背后嘀咕学校要求严、要求高。”</p>

取得一点进步就沾沾自喜。</p>

几个学生被点了出来，拿了不同的测量工具，在大家的注视下，测量几个零件的精准数据。</p>

测量数据一边出，王柏强就在旁边细说着这些指标优点难点，对机械质量的保障，要怎么锻炼才能有这样的进步。</p>

老钳工们都悄悄退散了。</p>

但一群正上课的学徒工可没法走，只能硬听，还得努力听，感觉好像被强行灌了一脑子水泥一样黏糊的知识，脑子发懵发胀。</p>

可算撑到测量结束，所有指标全归属一等品，头昏脑涨的脑子激灵了一下，下意识跟着啪啪啪鼓掌。</p>

王柏强：“优秀吧？”</p>

学徒工们心凉凉的，但还是由衷的回答，由衷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优秀。”</p>

能提前毕业就很优秀了，现在一段时间没接触，已经能上手这种重要又复杂的传动系统工件了，这真的是优秀。</p>

王柏强点头，然后道出了他今天的核心观点：“既然知道人家优秀，就要向她学习。重视方法，勤学苦练，不是知道就完了，多用脑多思考多练基本功！”</p>

学徒工们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这是要他们都奔着林巧枝这标准来努力，照着她的水平来进步。</p>

听听，王工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p>

你未免也太贪心了！</p>

***</p>

林巧枝从车间出来透气，就听有人喊：“林工！”</p>

一个小推车咕噜咕噜被推过来，“邮递员送了一批信，你这可有个好大的包裹！”</p>

林巧枝一瞧，还是湖南那边寄来的，田老支书是寄件人。</p>

见她签字领收，送信件人还稀奇：“之前不都是几罐几罐的小包吗？这次怎么这么大一包。”</p>

林巧枝也不知道。</p>

直到她拆开信件。</p>

林巧枝同志：</p>

春安！</p>

最近可好？不知不觉又到春分了，一年未见，料想你钳工技术又精进不少罢？</p>

咱这山里开春早，前日下田耙地，你去年给咱修的那台柴油机仍是顶梁柱。咱生产大队也按你们留的建议配好了替换的配件，附近十里八乡经你们修过的柴油机，现在都好，一个个突突响得比老黄牛还欢实！</p>

最近村里又腌剁椒了，辣子是后山自留地的牛角椒，蒜头是家里菜园里摘的，腌的时候瞧着就好，给你寄两坛。</p>

杨沟村老支书听说我给你寄送剁椒，非要搭上他们村的山货，你还记得吧，就那个遭了灾的村，去年他们带着柴油机回去了就没音信，是忙昏了头抢生产去了，今年说啥也要表表心意，东西不多，你和刘国友同志还有领导分着尝尝鲜。</p>

以及，最近去县里开会，听说城里有知青要下乡插队，虽然我们这边还没接收，但如果日后红旗厂有知青，欢迎来我们河湾大队插队。</p>

……</p>

此致</p>

无产阶级革命敬礼！</p>

林巧枝看完了信，都还有点恍惚，从湖南那边回来后，乱糟糟的，开会讨论铰接关节，定下图纸，停课，忙着珍珠她们的工作，厂里组织了巡逻队，又是知青下乡，做有挑战的复杂零件……</p>

没想到都过去一年了。</p>

又到了春天，她都十七岁了。</p>

林巧枝拎着包裹回了车间，放到他们组的会议室里，眼神幽幽的看王柏强：“王工，湖南那边寄来的山货。”</p>

王柏强对这份幽怨毫无察觉，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p>

他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不能收的东西，就喊刘国友他们三个人来，每人都分了点。</p>

刘国友拿了两斤柿饼，出来的时候关心了一句：“我记得你今天要搬宿舍，要帮忙说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