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倒在地上的，不是一条人命，不是一条关键的线索，而只是一个坏掉的零件。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祁同伟掐灭烟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质问的火气。

“我为什么要意外？”

侯亮平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门外汉。

“他死了，赵立春就安全了。”

“他把证据烧了，赵瑞龙就干净了。”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侯亮平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

“划算？”祁同伟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人死了！线索断了！我们拿什么去跟赵立春斗？！”

侯亮平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祁省长，你还没明白吗？”

“我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刘新建。”

“甚至，都不是赵立春。”

“我们的对手，是那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去死，可以让我们查到一切却无可奈何的，‘规矩’。”

侯亮平顿了顿，目光越过祁同伟，看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人会死，纸会烧，硬盘会碎。”

“但钱走过的路，是留在数据流里的。”

“那些东西，他抹不掉。”

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响了。

是方正打来的。

“祁省长，书记让你，马上回省委一趟。”

方正的语气，疲惫而压抑。

……

山水庄园。

高小琴拿出一块硬盘，连接到一台与外界物理隔绝的电脑上。

屏幕亮起。

一个个文件夹，清晰地排列着。

“赵家。”

“祁同伟。”

“刘新建。”

这些，是侯亮平想要的东西，也是赵瑞龙以为，随着刘新建的死，己经彻底被埋葬的东西。

但高小琴的目光，却落在了最后一个文件夹上。

那个文件夹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备用。”

这才是她真正的，保命符。

也是她准备好的，送给这个牌桌上所有人的，催命符。

她点开文件夹。

里面，是更多的录音，视频，和一份份带有利息的，人情账本。

账本上的人，有许多，此刻正坐在省委大院的办公室里，庆幸自己在这场风暴中，站对了队。

他们以为自己是看客。

却不知道，他们早就被她高小琴，写进了这出戏的演员名单里。

她点开一段录音。

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带着酒后的微醺。

“小琴啊，你放心，南城那块地，我己经跟丁义珍打过招呼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声音的主人，是汉东一位德高望重，刚刚在会议上，义正辞严举手表决的老领导。

高小琴关掉录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开始飞快地操作。

复制，加密，打包。

她将那个“备用”文件夹，连同“赵家”的全部资料，复制了两份。

她打开一个加密的境外邮箱。

收件人。

赵瑞龙。

她没有打任何多余的字，只是在邮件正文里，附上了一段刚刚那位的录音。

然后，她写下了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龙少，刘新建死了，账没死。我手里的这份总账，牵扯的人太多，烧不干净。想谈，来山水庄园。不想谈，我就把它交给侯亮平，我们一起看汉东的天，怎么塌下来。”

她点击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