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汉东银行。?齐/盛.晓,说\蛧- .冕.废^阅^独￠

欧阳菁的办公室里。

她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是一叠叠银行流水和贷款审批文件。

在她对面，是脸色凝重的侯亮平，以及他身旁，眼神锐利，正仔细翻阅文件的陆亦可。

“欧阳行长，关于‘光明峰’项目的那笔贷款，我们还是有些疑问。”侯亮平的声音沉稳，但能听出其中压抑的锋芒。

欧阳菁微微一笑，那笑容职业而疏离，与之前的焦虑判若两人：“侯局长，我己经说过了，我们银行的每一笔贷款都是合规合法的，手续齐全。‘光明峰’项目更是经过了严格的多重审批。您要查，我们全力配合，但恐怕真的要让您失望了。”

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笃定。

侯亮平的眉头锁得更紧。

所有指向“光明峰”项目的线索，到了她这里，就像泥牛入海，再也翻不起半点浪花。

那些原本可能存在的漏洞，如今都被完美地“修补”了。

这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

蔡成功的调查，同样陷入了僵局。

这个曾经为了自保什么都敢说的滚刀肉，提供的所谓“线索”全是些捕风捉影的废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侯亮平甚至怀疑，蔡成功是不是给自己设了个局？

他知道，汉东的水深，但他没想到，这水底的暗流竟如此汹涌，对手的准备竟如此周密。\第,一￠墈.书,旺￠ \耕￠新-嶵/全*

那只无形的手，抢在他前面，将一切可能被抓住的尾巴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几天后，在一个由省检察院组织的，针对金融领域新型犯罪的研讨会上，侯亮平第一次见到了陈昊。

陈昊是作为特邀的“金融风险顾问”出席的。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标志性的浅笑，在略显沉闷的会场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会议间隙，侯亮平主动走到了陈昊面前。

“陈先生，久仰大名。”他伸出手，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

陈昊从容地与他握手，笑容不变：“侯局长客气了。我对侯局长才是如雷贯耳，年纪轻轻便执掌反贪局，前途无量啊。”

侯亮平常规似的扬起一个微笑，不如说是一种猎手在锁定目标后，惯常浮现的，带着一丝冷酷与自信的表情。

尽管在欧阳菁和蔡成功这两条线上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让他对汉东这潭深水的复杂性有了全新的认知，甚至隐约察觉到陈昊这个人物的深不可测，但他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以及他坚信自己代表着“天降正义”的使命感，让他不愿，也不屑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丝毫的退缩之意。^我¨的+书~城+ ′追*蕞`芯\彰′截′

“陈先生过奖了。”侯亮平的语气听似平和，却掩饰不住那股自上而下的优越感。

“在其位，谋其政，职责所在罢了。我们这些人，干的就是挖疮割肉，得罪人的活计。不像陈先生这样的金融高参，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更多的是依赖精密的计算和过人的智慧。”

他刻意在“计算”和“智慧”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暗示，那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玩意儿，与真刀真枪的较量不可同日而语。

陈昊脸上的笑意依旧：“侯局长谦虚了。在我看来，金融市场中的种种风险，与人性深处的贪婪欲望，本就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息息相关。所谓的计算与智慧，如果不能洞悉人性的复杂与善变，那也不过是沙滩上堆砌的楼阁，经不起风浪。反倒是像侯局长这样，日夜奋战在反腐第一线的执法者，需要首面最赤裸、最丑陋的人性，那才真正需要大智慧、大定力、大魄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卑不亢地回应了侯亮平的“褒奖”，又巧妙地将话题的重心拉回到了对人性的洞察上，暗中消解了对方言语间潜藏的锋芒。

侯亮平听着这话，心中却并不觉得舒坦。

他不喜欢这种被对手轻易化解攻势，甚至反将一军的感觉。

他抬了抬下巴，那股深植于骨子里的“爱装逼”的劲头，此刻更是展露无遗：“哦？这么说，陈先生对人性也有着自己独到的研究和见解了？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东西，不亲身经历，是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我们反贪局在办案过程中，所面对的那些形形色色的腐败分子，他们为了掩盖罪行所动用的手段，他们那副道貌岸然的伪装，远比任何教科书上的案例，任何金融模型要复杂得多，也要肮脏得多。”

他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陈昊身上那套剪裁得体、质料上乘的西装，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我们这些人，说白了，就是在最污浊的泥潭里打滚，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搜寻证据。有时候，再精妙的理论，再完美的模型，都不如一双不怕脏的手，和一颗敢于打破一切坛坛罐罐，首面淋漓鲜血的决心。陈先生，您说，我这话在理吗？”

那股子从京城带来的，见过大场面，手握“尚方宝剑”的优越感，几乎要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陈昊：你再怎么深谋远虑，再怎么精于算计，我侯亮平代表的是国家赋予的权力和不可动摇的正义，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我。

陈昊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得让人挑不出丝毫瑕疵：“侯局长所言极是，字字珠玑。正因为有像侯局长这样不畏艰难险阻，勇于担当的执法者在前方披荆斩棘，我们这些从事风险评估和战略咨询的人，才能在相对安稳的环境里，尝试着为一些重要的领域构建起一道道防火墙，尽力去规避一些潜在的风险。说到底，我们的目标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这潭水，能够变得更清澈一些，不是吗？”

他巧妙地将两人的立场归于“一致”，却又在不经意间强调了“防火墙”的重要性，以及他工作的前瞻性和不可或缺性。

“水清不清，可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能实现的。”侯亮平的声音冷冽了几分，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他这话，己经近乎赤裸裸的威胁与宣战。

陆亦可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她对陈昊的第一印象，其实并不好。

一个如此年轻，却能成为赵瑞龙座上宾，又能被祁同伟、高小琴之流奉为智囊的人，在她看来，多半是靠着某些不正当的手段和关系。

但此刻，看着陈昊与侯亮平从容周旋，言谈举止间透出的那股自信与掌控力，陆亦可心中的警惕，渐渐被一丝好奇所取代。

这个男人，冷静得可怕，也聪明得可怕。

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忍不住想去探究。

见惯了的油滑商人或官员，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一种危险而又令人着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