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漪澜这才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服,道:“进来吧。”
房中侍女皆退到屋外,霍弋摇着轮椅转过屏风,便见一身青纱禅衣的萧漪澜望过来。
霍弋入长公主府已有十年,然而真正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却并不长。更多的时候,是萧漪澜在大兴隆寺,他留在临京这座空荡荡的长公主府,为她打理产业、培植势力、留心朝堂,待有所成就,才能写一封信,细细与她诉说临京诸事。
所以对萧漪澜此人,他还没有熟络到见之如常的地步,只望了眼她未着粉黛的面容,便默默垂下了眼皮。
萧漪澜等了半天未等得他一言,站得有些累了,便走到茶几前坐下,伸手取过茶勺,又望了他一眼,“你哑了,也瞎了,要本宫亲自为你沏茶吗?”
霍弋摇着轮椅行到小几边,从萧漪澜手里接过沏茶的器什,“臣来吧。”
萧漪澜便交给他,姿态松弛地曲肘撑额,慢慢揉按着额头。
“殿下若是乏了,不妨先小憩一会儿,”霍弋看着她道,“我在旁边守着。”
萧漪澜头也不抬,“不必。”
“那我给您按一按吧。”
这次萧漪澜没拒绝,“嗯”了一声。
霍弋将沏好的茶递到萧漪澜面前,转着轮椅绕到她身后,萧漪澜席地跽坐,头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霍弋的手指轻轻按在她额间,沿着她的百会穴、神庭穴转了几圈,又沿着她的眉骨,轻轻按到太阳穴。
纵使刚捧过热茶,他的手指也透着凉意,这是气血不足、元气有伤所致。萧漪澜闭着眼,神思散漫,想起初见霍弋的时候,他双膝被剜,遍体鳞伤,血淋淋地爬到她脚边的样子。
他说,殿下只需一言便可救臣,臣当以残命为君驱驰。
所以这些年,霍弋一直拼命向自己证明他有大用,证明自己当时救他回府的买卖不亏。但萧漪澜想,只有她自己清楚,当时救下霍弋并非是图他所言的虚无缥缈的报答,而是见他即使疼得浑身发抖,挡在她面前逼她相救时,那双十指如玉的手沾满了污浊,想要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却又极力克制着,未让血污沾染她半寸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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