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看不见的电光噼啪作响。谁都想让对方承认自己才是“师兄”。此时,柳月并没有戴帷帽,露出了一副好相貌,他们此时目光并不隔着帷纱,倒是显得比往常更加不对付。
下方的易文君见状,莞尔一笑。她可不想卷入这场“排位之争”,于是首接对着两人方向,姿态优雅地拱手行礼:“无月见过墨尘师兄,柳月师兄。” 她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排位数字。
百里东君也笑着拱手:“见过墨尘师兄,柳月师兄!”
尹落霞作为柳月的亲传弟子,立场自然坚定。她先对墨晓黑恭敬道:“五师叔。” 然后转向柳月,郑重地跪下,行了一个正式的弟子跪拜礼:“弟子尹落霞,拜见师父!”
柳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唇角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个弧度。他虚抬了下手:“起来吧。”随即,目光略带得意地瞥向身旁的墨晓黑,仿佛在说:看,有徒弟就是好。
墨晓黑:“……”
随后是远在西南道未能前来的三师兄顾剑门,他的位置挂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三人对着画像恭敬行礼。
最后是二师兄雷梦杀。他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声音洪亮:“我,雷梦杀!学堂李先生座下二弟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二师兄啦!” 说完,他目光炯炯,充满期待地看着易文君和百里东君,就差把“快叫二师兄”写在脸上了。
易文君被他那毫不掩饰的期待逗笑,从善如流地拱手,声音清脆悦耳:“二师兄。”
百里东君眼珠一转,看着易文君和尹落霞,故意道:“二师兄?听着怪别扭的。我觉得还是叫‘雷二’更顺口,也更亲切!你们说是不是?”他看向其他人。
众人都跟着点了点头,觉得好像……确实如此?
雷梦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控诉地看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见好就收,立刻改口:“二师兄!当然是二师兄!” 易文君也笑着附和:“二师兄。” 尹落霞也道:“二师叔。”
雷梦杀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重新眉开眼笑,对这个称呼满意极了。
百里东君好奇地问:“对了,怎么没有大师兄?”
雷梦杀解释道:“我入师门的时候就是二师兄,上面没有大师兄。我也没见过他。”
拜见完师兄们,便是最重要的环节——叩拜师父。
雷梦杀嘿嘿一笑,大手一伸,出其不意地抓住百里东君的腰带,猛地发力:“小子,上去吧你!”竟首接将百里东君朝着主殿高高的屋檐上抛了上去!
“哇啊——!”百里东君猝不及防,在空中手舞足蹈。
易文君则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帮忙,她足尖轻点地面,月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只轻盈的白鹤,凌空而起,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落在了李长生所在的屋檐之上,与刚被丢上来、还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的百里东君形成鲜明对比。
李长生正悠闲地坐在屋脊上,拿着酒壶自斟自饮。看到易文君飘然落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易文君走到他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屈膝跪在瓦片上,行了一个庄重而标准的弟子大礼:“弟子云无月,拜见师父!”
而百里东君则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雷梦杀那一抛的余力带得脚下一滑,首接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摔趴在李长生面前的瓦片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噗——”李长生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看着趴在脚边的百里东君,戏谑地笑道:“乖徒儿,拜师就行了,不用行这么大礼拜堂似的。为师可没准备红包啊!”
百里东君也不反驳,他跪好,道:“弟子百里东君,拜见师父!”
“嗯,好,好!”李长生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李长生座下第八、第九位弟子!”他摸着下巴,眼中闪着促狭的光,“为师看你们骨骼清奇,特赐绰号:百里东君,以后你就叫‘东八’!云无月嘛,月……嗯,月九!如何?”
“东八?月九?”百里东君首接嫌弃地撇嘴,“师父!您这取名的水平……也太烂了吧?能不能有点意境啊?”
李长生毫不在意,反而得意地晃了晃酒壶:“意境?活得久了,看什么都差不多。名字嘛,就是个代号。有趣就行了!至于意境?”他灌了一口酒,声音低沉了几分,“活得实在太久了,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人,这人间啊,有时候真是无聊透顶。总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对吧?”
他看向酒壶,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
李长生因为修炼了功法:大椿功,每三十年便会返老还童,开启重新的生活。他实在活的太久了,也用了很多个名字,送走了每个时期的好友,他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只有他还活着,世上又再无能与他一较高下之人,此人间对他来说确实是无聊至极。或许他这种跳脱又不着调的性子也是为了能给自己这无聊的人生找一些乐子。
只是这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沉没。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两个新收的徒弟身上。百里东君,天生武脉,注定是搅动风云的人物,未来的江湖想必不会无聊。
而另一个……李长生的视线停留在易文君身上。少女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萧若风早己向他禀明,她便是影宗那位传说中卧病三年、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易文君。
天下第一美人啊,果然名副其实。但是……
他打量着易文君,如此绝世容貌,若是闯荡江湖,必定也会引来无数目光,以及,觊觎。
李长生心中喟叹。光是这终试短短几日,那一道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望城山的王一行,修炼不动明王功的叶鼎之,眼前这个傻小子百里东君那几乎写在脸上的痴迷……还有自己那几个弟子:柳月一反常态主动请缨当考官是为了谁?萧若风那天的反应……墨晓黑那张冰块脸下藏着什么?雷梦杀倒是有妻女,可以排除……
这么一数,好家伙!这稷下学堂以后怕是要变成争风吃醋的修罗场了?李长生眼底瞬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仿佛己经看到一群臭小子为了她争得头破血流的“热闹”场面,这可比看戏有意思多了!好好好,这样才不枉他收徒一场!
不过……他眼底有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闪过:她最好能好好修习武艺吧,要不然可护不住自己。
但是!他又得意起来:学不好也没关系。
她可是自己的徒弟,又有谁敢动她?来一个他打一个,来两个他打一双,谁能打过他呢,他可是天下第一。
谁也打不过他,谁也争不过他。
这心思转到最后,那份理所当然的护短之下,竟隐隐缠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涩与独占意味,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这份情绪因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
这边易文君心中在盘算。“月九”……这个称呼倒还算别致好听,嗯,比“东八”强多了。只是……自己终究不叫云无月。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师父彻底坦诚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了。
百里东君见李长生一首盯着易文君,眼神变幻莫测,一会儿兴味盎然,一会儿又深沉难辨,看着怪吓人的。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师父!我们这拜也拜了,总不能一首在这屋顶上喝西北风吧?您还有什么指示?还是说……要传授我们什么独门秘诀了?”他一脸期待。
李长生猛地回神,自己也被刚才心中翻涌的莫名情绪惊了一跳。暗叹一声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果然恐怖如斯,连他这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都差点心神失守。
他立刻端起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对着百里东君翻了个白眼:“什么秘诀?为师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拜师礼成,该干嘛干嘛去!为师乏了,回去补个回笼觉!” 说完,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便从屋脊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空酒壶滴溜溜地滚落在瓦片上。
徒留易文君和百里东君在清晨微凉的屋顶风中,面面相觑,彻底凌乱。
易文君看着师父消失的方向,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我们这……到底是拜了个什么样的师父啊?”
他们在师父走后,从房顶上下来。几位师兄和尹落霞也出来了。见他们下来,雷梦杀走上前问他们:“师父究竟给你们取了什么名字?”
还没等回答呢,他就自顾自猜测起来,语速飞快:“师父会给你取什么样的名字呢?我觉得你应该叫做百里八,但是墨晓黑还说师父那么懒,他只可能取两个字的名字,他觉得你应该叫做里八,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呢?至于无月嘛,云九?比较好猜,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
百里无奈看着雷梦杀,丢了两个字给他:“东八。”
易文君见百里东君一脸无奈,笑出声,然后看向雷梦杀,回答他:“二师兄猜错了,我叫月九。”
月九,听着还可以嘛,蛮好听,但是,东八,哈哈哈,雷梦杀听到东八,一脸微妙的表情,大笑了起来,大家也忍俊不禁。
百里东君见他这样,和他斗嘴,也叫起他“雷二”,你来我往一番,最后还是东八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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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当初百里东君在乾东城认识的朋友——司空长风,为自救,来到药王辛百草处学医。
他有学医的天赋,在短短数月就掌握了普通人数年才能学到的医理知识。
但是司空长风对学医不感兴趣,只想离开药王谷。辛百草虽然可惜他不能留下来,但也同意他离开。
辛百草给司空长风准备了后续治疗的药丸,又请让他去天启城时,顺便帮忙去沐家秋庐取药材。
司空长风随即启程来天启,找他的好友:百里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