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静脉。
第二次死亡回溯: 淡黄色液体是“吐真剂”与致幻剂的混合!注射后三十秒,意识会进入一种极度敏感、思维涣散的状态,对声音和暗示的服从性达到顶峰!但“寒潭”会在药物生效的巅峰时刻,突然用指节在金属桌面敲击三下,同时用极其怪异的音调念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喀喇”!这是触发深度催眠的指令!接下来,他会引导顾琛“回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场景——顾琛曾在林蔚办公室外偷听到他与“千夜”联络的密语!如果顾琛在药物和催眠双重作用下“承认”了这个虚假记忆,就是万劫不复!
冰凉的药液如同毒蛇般钻入血管,迅速蔓延。顾琛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麻痹感和诡异的松弛感正从注射点向全身扩散,思维如同被投入温水的冰块,开始缓慢地、不受控制地溶解。视野边缘出现模糊的光晕,耳畔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而飘忽。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变得迷离而空洞,呼吸也变得绵长而无力。这是药物生效的完美伪装!
“寒潭”仔细观察着顾琛的反应,如同科学家观察实验品。他站起身,绕过金属长桌,无声地走到顾琛面前,俯下身。那双古井般的眼睛,此刻如同两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锁住顾琛迷离的双眼。
“放松……顾琛……你很安全……”“寒潭”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柔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时间……在倒流……回到三天前……那个午后……阳光……透过侍从室走廊的百叶窗……”
他缓缓描述着侍从室走廊的细节,光线、气味、声音……构建一个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顾琛的身体在束缚带中更加放松,眼神更加涣散,仿佛真的被拉回了那个虚构的午后。
“……你路过林主任的办公室……门……开着一道缝隙……”“寒潭”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诱导着虚假的记忆,“你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很低……很模糊……但你能听清……是林主任……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们在说……”
关键节点!顾琛涣散的瞳孔深处,因高度集中的意志力而骤然收缩!他“本能”地抗拒着这个虚假的指令,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身体在束缚带中无意识地扭动,仿佛在抵抗侵入脑海的异物。
“寒潭”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就是现在!他猛地抬起右手食指指节!
哒!哒!哒!
三声清脆、短促、如同枪机叩击般的敲击声,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声音在狭小的“黑室”里激起刺耳的回响!
同时!“寒潭”的喉咙里爆出一个极其怪异、完全不符合汉语发音规则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音节:
“喀喇——!”
如同惊雷在混沌的意识之海炸开!这是深度催眠的终极指令!
“你听到了!顾琛!” “寒潭”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尖锐、不容置疑,带着摧毁一切心理防线的力量,古井般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入顾琛涣散的瞳孔深处,“林蔚对那个声音说:‘千夜阁下,华岩寺的钟声,将是帝国胜利的号角!’ 告诉我!你听到了!一字不差!告诉我!”
陷阱引爆!药物巅峰!催眠指令最强!虚假记忆植入!
角落阴影里,陈秋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了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顾琛的嘴!等待那致命的“承认”!
顾琛的身体在束缚带中猛地一挺!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贯穿!涣散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这是药物和指令冲击下的极致反应!他张着嘴,脸上的肌肉因“剧烈挣扎”而扭曲变形,似乎那个“是”字就要冲破喉咙的禁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顾琛那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极其诡异、近乎疯狂的、混合着剧痛与某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猛地抬起头,迷离涣散的眼神如同被狂风驱散的迷雾,瞬间变得锐利、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刺骨的嘲讽!首首刺向近在咫尺的“寒潭”!
“我听到的是——”顾琛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在“寒潭”的脸上,“——是你在三年前,南京秦淮河‘春宵阁’的天字三号房里,对那个叫‘白牡丹’的女人说过的话!”
“寒潭”古井般平静无波的脸庞,在顾琛这句话砸落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骤然炸裂开无法置信的惊骇!
“你说:‘这世上没有我撬不开的嘴,就像没有我驯服不了的女人!’”顾琛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冰冷而精准地继续,“你还说:‘军统的审讯室,就是我的春宵阁!’ 哦,对了,”顾琛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如同手术刀般剐过“寒潭”瞬间惨白的脸,“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白牡丹’,她是中统安插在南京的头号‘燕子’,真名叫柳如眉!她接近你,就是为了套取军统最新研制的吐真剂配方!而你……在她身上花的钱,足够装备一个行动队了!这件事,连戴主任都不知道吧?‘寒潭’老师?”
轰——!
顾琛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颗炸弹在“寒潭”的灵魂深处引爆!秦淮河!春宵阁!天字三号房!“白牡丹”!柳如眉!中统“燕子”!吐真剂配方!这些被他深埋在记忆最底层、以为永远不会被翻出的、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绝密隐私和耻辱!此刻,被眼前这个重伤垂危、本应在药物和催眠下精神崩溃的年轻人,用如此清晰、如此准确、如此冷酷的方式,一字一句地撕开,暴露在这惨白的灯光下!
“寒潭”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属长桌上!手中那支空了的注射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此刻血色尽褪,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古井般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崩溃!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魔鬼!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怎么会……”
“磐石”队员僵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角落阴影里,陈秋白枯瘦的身体在轮椅上剧烈地一震!深陷的眼窝中,那点最后燃烧的、固执的火星,在顾琛冷酷的揭密声中,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彻底、完全地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灵魂被彻底抽干的叹息,头缓缓地、无力地歪向一边,浑浊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顾琛那锐利如刀的身影,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顾琛无视了崩溃的“寒潭”和彻底死寂的陈秋白。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伤,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房间里唯一还站着的“磐石”队员嘶声命令,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解开……带我去华岩寺……‘樱花’……没时间了……”
“磐石”队员如梦初醒,看着顾琛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彻底失去生息的陈秋白和瘫软在桌旁、如同烂泥般失魂落魄的“寒潭”,下意识地服从了命令,快速解开了束缚带。
顾琛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右手撑住冰冷的扶手,挣扎着从那张象征着精神绞杀的金属椅上站起。身体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了一步,扶住冰冷的合金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向着“黑室”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合金门无声滑开,外面走廊惨白的灯光涌了进来,将顾琛染血的、摇摇欲坠却又挺拔如孤峰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华岩寺沉暮的钟声,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和冰冷的钢铁,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