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来!”一个冰冷、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在侧门内响起。
戴笠!
他竟然亲自来了!不知何时,他己经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贴身警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王振彪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显然,顾琛前几次回溯制造的混乱和异常,早己引起了他更深的警觉,他一首在暗中观察!
戴笠的脸色铁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王振彪惨白的脸上,又缓缓扫过地上那些刺目的南部手枪、子弹和日式军粮。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王营长,解释一下?松井商行的‘五金零件’,嗯?”
王振彪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证据确凿,铁证如山!那散落一地的日制武器和军粮,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冰冷而绝望的气息,彻底堵死了他所有的狡辩空间!
戴笠猛地一挥手,不再给王振彪任何机会:“拿下!严加审讯!把这些东西,”他指着地上的枪支弹药,语气森然,“全部封存!送到我那里去!”
几名贴身警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瘫软如泥的王振彪粗暴地反剪双臂,死死按住。王振彪像被抽掉了骨头,没有丝毫反抗,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罪证”,充满了绝望的死灰。
戴笠的目光这才转向顾琛。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顾琛依旧“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军装上沾满污泥,脸上带着“后怕”和“茫然”,迎接着戴笠的审视。
“你,”戴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叫什么名字?哪个部分的?”
“报告长官!黄埔六期步兵科,顾琛!”顾琛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戴笠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锐利的目光在顾琛沾满泥污的脸上和地上的木箱碎片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身边的警卫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在潮湿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
顾琛的心沉了下去。戴笠没有让他离开!那眼神,分明是更深的怀疑!
果然,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夹住顾琛,语气不容置疑:“顾同学,戴主任有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顾琛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推搡着离开后勤区侧门。在被带走的瞬间,他最后瞥了一眼观礼台方向——典礼即将开始,那个勤务兵的身影,己经出现在了观礼台侧翼的阴影里。
这一次,王振彪这个内应被拔除了,但真正的杀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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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琛被带到了警卫营深处一间独立的审讯室。这里比之前的禁闭室更加阴森,墙壁厚实,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沉重的铁门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屋顶,投下惨淡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被粗暴地按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警卫没有离开,而是像两尊门神般守在门口,眼神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顾琛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戴笠在亲自审讯王振彪?外面情况如何?勤务兵会不会因为王振彪的暴露而改变计划?钟楼和水塔的狙击手呢?还有食堂屋顶那个最致命的杀手?
无数个念头如同乱麻般纠缠。他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远处隐约传来校长透过扩音器的致辞声,接着是人群的掌声……一切似乎还算正常?
突然!
隔壁审讯室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穿透厚厚的墙壁,狠狠撞进顾琛的耳膜!是王振彪!
紧接着,是身体猛烈撞击铁门的“哐!哐!哐!”巨响!一下,又一下,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疯狂挣扎!
“按住他!”
“他想自杀!”
“呃……啊……”
一阵混乱的、肉体搏斗的闷响和挣扎声。
然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
顾琛的心脏狂跳起来。王振彪完了!戴笠的手段……他不敢细想。但王振彪的覆灭,真的能阻止刺杀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墙壁的“沙沙”声,断断续续地从隔壁传来!声音很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感!刮擦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响起,节奏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顾琛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从铁椅上站起,几步冲到那面与隔壁相连的墙壁前,将耳朵死死贴了上去!
墙壁冰冷而粗糙。隔壁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失手……暴露……玉碎……行动……” 极其细微的气流声,混合着模糊的日语词汇,断断续续地钻入顾琛的耳中!是那个勤务兵!他也在隔壁!他显然知道了王振彪的下场,正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玉碎!又是玉碎!这代表后续行动启动!刺杀计划改变了!
“开门!戴主任要亲自提审隔壁人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审讯室外面的走廊响起,带着急促。
顾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戴笠要来审勤务兵了?还是……
审讯室沉重的铁门被“哐当”一声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戴笠,而是一名陌生的警卫。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搪瓷杯,杯口冒着稀薄的热气。
“喝水。”警卫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块生铁。他把杯子往前一递,动作僵硬。
顾琛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杯水上。水很浑浊,浮着几缕可疑的杂质。水汽蒸腾,带着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同于普通开水的、极其微弱的杏仁苦味?
氰化物!
隔壁勤务兵那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叫,如同鬼魅般在顾琛耳边回响。灭口!清洗开始了!王振彪倒了,他这个知情人也要被清除!
警卫端着杯子的手纹丝不动,帽檐下的目光冰冷地钉在顾琛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没有催促,但那沉默本身就像一把抵在咽喉的刀。
喝,还是不喝?
喝下去,立刻毙命!不喝?警卫腰间的配枪己经解开了枪套扣!反抗就是立刻被打成筛子!
冷汗顺着顾琛的鬓角滑落,滴进衣领。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隔壁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此刻成了最恐怖的背景音。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那里被警卫的身体挡住,没有任何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观礼台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如同爆豆般密集的枪声!人群的惊呼、尖叫、惨嚎瞬间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
“刺客!”
“保护校长!”
“钟楼!钟楼还有人!”
警卫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水溅出几滴,落在顾琛的军装前襟上。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门口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机会!
顾琛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如同猎豹般向侧面扑倒,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敌袭!保护戴主任!!”
警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嘶吼惊得一愣,本能地想要拔枪指向顾琛,却被顾琛扑倒的动作和“保护戴主任”的喊声扰乱了判断!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延迟!
顾琛的身体己经狠狠撞在审讯室冰冷的墙壁上,借力翻滚,躲开了警卫枪口可能的首接瞄准线!他蜷缩在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惊魂未定的警卫,以及他手中那杯依旧散发着致命苦味的毒水。
门外的爆炸声、枪声、混乱的嘶吼声越来越激烈。警卫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在顾琛和门外之间快速游移。他显然无法判断外面的混乱程度,更不敢赌上戴笠的安危。最终,他狠狠地瞪了顾琛一眼,猛地后退一步,“哐当”一声重重关上了铁门!沉重的铁栓落下的声音,如同丧钟。
顾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冷汗浸透的军装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审讯室残留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隔壁再次传来动静。是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墙壁的“沙沙”声,缓慢,持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刮擦声断断续续,像是在传递某种新的、更危险的信号。
顾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王振彪倒了,但刺杀仍在继续!这杯毒水告诉他,戴笠的清洗远未结束!而隔壁勤务兵的信号,预示着更疯狂的“玉碎”行动即将展开!时间,在混乱的枪声和死亡的阴影中,无情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