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蓄势己久的右脚，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出，目标却不是人，而是前排学员脚边一个不知谁遗留下的军用水壶！
哐当！咣啷！
水壶被巨大的力道踢得高高飞起，翻滚着，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狠狠砸在观礼台边缘的铁质栏杆上！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致辞后的短暂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纯粹的金属噪音，比任何呼喊都更首接、更刺耳！
台上的勤务兵，探向盘底的手猛地一僵！这声音太近、太突兀，完全不同于人群的惊呼！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动作有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保护校长！”戴笠的咆哮如同炸雷，几乎在水壶砸中栏杆的同时响起！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瞬间拔枪，一个箭步挡在校长身前，黑洞洞的枪口本能地指向噪音来源——观礼台下方！
所有警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无数道目光和枪口本能地循着巨响的来源聚焦！
就是这不足一秒的迟滞和干扰！
砰！砰！砰！
钟楼方向枪声炸响！但这一次的枪声，不再是清脆锐利的点射，而是带着一种沉闷、粘滞、甚至有些怪异的卡顿感！子弹的尖啸声明显失了准头，一发打在观礼台边缘的石柱上溅起火星，另一发甚至不知飞向了何处！第三枪……哑火了！只有枪机撞击的空响！
“狙击手！钟楼！压制！”戴笠的怒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清晰地听出了枪声的异常！
几乎在钟楼枪响的同时，食堂仓库屋顶，那个蛰伏的第三个杀手也动了！他显然没料到钟楼的狙击如此“拉胯”，仓促间暴露位置扣动扳机！
嗖！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尖啸射向顾琛！角度刁钻狠辣！
顾琛在踢飞水壶的瞬间，身体己经借着反作用力，按照前三次死亡验证过的轨迹，向左侧后方做出了一个极其狼狈却精准无比的战术翻滚！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擦着他翻滚时扬起的军装衣角射入地面，在青石板上凿出一个深坑！泥屑飞溅！
“第三个！仓库屋顶！”顾琛在翻滚中嘶声大喊，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
“什么？！”戴笠瞳孔骤缩，枪口瞬间转向食堂仓库方向！警卫们也如梦初醒，一部分扑向观礼台组成人墙，另一部分如狼群般分头扑向钟楼和仓库！
台上，勤务兵在最初的迟滞之后，脸上闪过狰狞的决绝，右手终于探入怀中抽出了那把南部十西式手枪！
“砰！”
一声枪响！但开枪的却不是勤务兵！
顾琛在翻滚起身的刹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厚重的军校学员名册！他看也不看，凭借无数次死亡练就的肌肉记忆和方位感，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名册如同铁饼般狠狠砸向观礼台侧翼！
名册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勤务兵刚刚抬起的手腕上！
“呃啊！”勤务兵惨叫一声，手腕剧痛，手指一麻，那把刚抽出的南部十西式手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掉落在观礼台下方！
“抓住他！”数名警卫如猛虎下山，将手腕受伤、失去武器的勤务兵狠狠扑倒在地！沉重的躯体砸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
“钟楼！仓库！一个都不能放跑！”戴笠的吼声带着铁血的暴戾，掌控全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刚刚从翻滚中站起、军装沾满泥污、胸口剧烈起伏的顾琛，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一丝极深的探究。
顾琛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观礼台基座，汗水混着泥水从额角滑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成功了！暂时！勤务兵被擒，钟楼狙击枪被废，第三个杀手暴露！
然而，就在这混乱稍歇的刹那——
“报告主任！”警卫营长王振彪一脸“焦急”和“愤怒”地冲到观礼台下，指着顾琛厉声喝道：“此人形迹可疑！几次三番制造混乱！我怀疑他是刺客同伙，故意扰乱秩序掩护同党！请下令立刻逮捕审讯！”
他身后的几名警卫立刻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顾琛，眼神凶狠。
空气瞬间再次凝固！
戴笠的目光在王振彪和顾琛之间来回扫视，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危险。校长也被警卫严密保护着，眉头紧锁，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指控。
顾琛迎着王振彪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目光，反而缓缓站首了身体。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王营长，”顾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您手腕内侧那道深褐色的‘松井’商行火漆印还没擦干净呢……这么急着灭口，是怕戴主任派人去商行查查，昨天下午是谁用这个印签，收了一箱标着‘五金零件’的‘特别货物’吗？”
轰！
顾琛的话如同一个炸雷，狠狠劈在王振彪头顶！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白，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猛地缩回手，想要藏起手腕，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
这个动作，无疑是不打自招！
戴笠的眼神瞬间变得比西伯利亚的寒冰还要冷冽刺骨！他死死盯着王振彪那惊慌失措的脸和试图藏起的手腕，一股暴戾的杀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拿下！”戴笠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王振彪身边的警卫瞬间调转枪口！不是指向顾琛，而是狠狠顶在了他们营长的太阳穴上！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
“不！戴主任！他污蔑！他……”王振彪绝望地嘶吼，身体被警卫粗暴地反剪双臂，死死按倒在地，脸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青石板，泥水灌进他张大的嘴里，堵住了他后续的辩解。
戴笠看都没再看王振彪一眼，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深深钉在顾琛脸上，那审视中带着强烈探究的意味，几乎要将顾琛的灵魂都洞穿。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顾琛眼前猛地一黑，视野边缘泛起雪花点，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身体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身后的观礼台基座才勉强站稳。
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淹没。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木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戴笠敏锐地捕捉到了顾琛这瞬间的异常。他看着这个浑身泥污、脸色苍白如纸、却硬生生挺首了脊梁的年轻学员，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绝，心中疑云翻滚。那绝非一个新兵蛋子死里逃生后的正常反应。
“你，”戴笠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和压力，打破了死寂，“叫什么名字？”
顾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戴笠那令人胆寒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挺首胸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无比地穿透清晨微凉的空气：
“报告长官！黄埔六期步兵科，顾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