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亿万吨冰雪如破堤之潮,自天而落!
“——雪崩!”
有人惊叫,便再无第二声传出。雪浪扑面如墙,惊风卷雪,天地色变。
数十骑被瞬息吞没,残甲兵刃如玩物般被卷上半空,又砸回崖底。
苏浅浅一把拉住宁凡,躲入一块突出的岩后,火灯剧烈摇晃,却未熄灭。
宁凡重重靠在她肩头,气息紊乱,口中咳出鲜血。
“撤到后坡!”副将声嘶力竭,然号令在风雪中犹如蚊鸣,难以传达。
待雪势稍歇,大军折损近百,鹰愁涧前路尽毁,厚雪堆成数丈高墙,断作生路。
然而更叫人惊惧的,并非这道雪墙。
——而是雪幕之后,渐渐浮现的三道旌旗。
苏浅浅率先发现异动,她将火灯高举,借残光望向对岸,只觉寒气由骨髓中向外蒸腾。
“……是军阵。”
只见雪后山巅,冉冉升起三面旗号——
梁国玄旗,如龙蟠山壁,纹饰绣银,威压而冷峻;
秦军赤甲,列阵如铁炉,金纹赤焰交织,似随时可燃;
而最右侧,则是蛮族的兽帆,高悬白骨图腾,随风猎猎作响,似魔神从裂谷中苏醒。
三军如三道冷刃,自高地压境而来,成品字形合围之势。雁门旧地,如今成了合围之心。
士卒望见此景,俱是一身寒意,握刀的手骨节泛白,指尖冻裂,鲜血渗出,却无人察觉。
副将喃喃:“梁、秦、蛮三军……联手了?”
“他们不是来吊唁的,他们是来……堵我们死路的。”另一人声音颤抖。
“我们……被卖了。”
风中忽然响起一阵幽幽回音,仿佛自谷底冰缝中传出,女音绵延低缓,略带嘲讽,字字穿心:
“宁凡……我说过,她若选你,必定后悔。”
苏浅浅神色微变,猛然侧头,盯住脚下深不见底的冰裂谷缝。
那声音是——尘妤!
不是幻听,不是梦魇,是她的声线,带着某种术法音折,似从地底又似从天边而来。
她的身影不在,但声音仿佛早己埋伏于此地,像一道为他设下的死局。
宁凡缓缓首起身,目光扫向三军合围的高地。
他额头沁出冷汗,身形摇晃,却未退半步。
“……好一个天衣无缝。”
苏浅浅站定在他身边,目光清冷如冰:
“若今日我们真走不到苍岭,那就死在鹰岭,也比被他们踩着回去强。”
宁凡却低声一笑,沙哑而倔强。
“死不是难事……但要死得值得。”
说罢,他缓缓抽出背后长剑,寒芒乍现,映出北风猎猎中满营士卒目光。
他将剑插入冰地,刀锋没雪三寸,火光照着他的盔后散发。
那一刻他不再是病重之身,而是孤峰铁壁。
“列阵!”他一字一顿,声音虽哑,却冷得如寒铁,“让这群豺狼看看,什么叫北境脊梁。”
苏浅浅咬唇,从怀中取出火石与灯油,洒在地上。
点燃一道弧形火光。她目光如炬,声如誓言:“谁若退一步,我先斩他。”
远处,三军尚未压境,战鼓却隐隐作响,像是死神在轻敲鼓鼓。
此夜——鹰愁涧雪崖断,三军合围定,北境血战,一触即发。
残阳没入冰川之下,火灯沉沉,却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