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顺缓缓坐下,仿佛耗尽了力气,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至于周梅同志的音乐方面也需要注意…"
他看向周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咱们这儿,最高级的音乐艺术,就是能让工人兄弟跟着唱,跟着吼,唱出胸中的豪气,吼出建设国家的决心。"
"《咱们工人有力量》唱好了,唱响了,唱进每个工人心里了,那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就是咱们文艺科对工业建设,对国家强盛,最大的贡献。"
"明白了?"
林芳和周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使命感。她们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巨大的力量。
"明白了,苏科长,我们明白了。"
"我们一定…写出最鼓舞人心的剧本,谱出最提气的曲子,让工人兄弟们…干劲冲天,为国家…多炼钢,多轧材。"
苏长顺看着科室所有人眼中燃烧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疲惫却无比欣慰的弧度。
————————
简陋的办公室里,苏长顺那番如同惊雷炸响,又如同烈火燃烧的话语,久久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芳和周梅脸上的质疑和沮丧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燃烧的使命感。
她们几乎是抢着拿出笔记本,将苏长顺宣读的守则内容,尤其是那核心的创作方向与题材红线,文艺宣传的使命,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抄录下来。
许富贵早已收起了老油条式的圆滑,他坐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一种被点燃的激情。
他也在抄录,但更多时候是抬头看着苏长顺,那眼神复杂无比——有佩服,有震撼,更有一丝敬畏。
这小子…格局太大了,手腕太硬了,眼光太毒了,跟着他,虽然规矩严,但路走得稳。
他悄悄捅了捅旁边还在发懵的儿子许大茂,低声呵斥。
"愣着干什么,快记,一字不漏,这是咱们以后工作的命根子。"
许大茂被父亲一捅,猛地回过神,赶紧手忙脚乱地翻本子找笔。
他刚才被苏长顺那番美帝舰队,西方封锁,血肉之躯堵枪眼的话震得热血沸腾,又被他描绘的文艺是精神原子弹,工人多打一锤铁就是为国家铸剑的宏大图景激得心潮澎湃。
此刻看向苏长顺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这才是真男人,真领导,他发誓,以后苏长顺指哪,他打哪。
政工干事老王同志,此刻也无法保持完全的平静。
他拿出一个更厚实,封皮上印着党徽的笔记本,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苏长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尤其是关于文艺宣传的使命,凝聚人心,鼓舞士气,为国家铸剑铸魂的论述,他更是反复咀嚼,逐字记录。
这年轻人的思想高度和政治觉悟…远超他的预期。
他心中原本那点监督的念头,悄然变成了学习和配合。
他第一次觉得,被派到这个新成立的文艺科,或许…不是件闲差,而是能参与一项真正有意义的事业。
他暗暗决定,今晚的汇报材料,要着重强调苏长顺同志的政治站位和深刻思想。
李晓梅坐在苏长顺旁边,看着丈夫那副在藤椅上仿佛又恢复了懒散,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火焰的样子,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她也在抄录守则,但笔尖却因为内心的巨大冲击而微微颤抖。
苏长顺那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开了她认知的壁垒。
美帝的舰队在家门口耀武扬威?西方像铁桶一样封锁我们?东亚边境枪声不断?
这些,她以前只在广播里听过只言片语,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丈夫用如此残酷,如此紧迫,如此充满硝烟味的语言,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
朝鲜战争的胜利…是解放军战士用血肉之躯去堵敌人的枪眼换来的?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她以前只知道我们胜利了,知道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想象过那胜利背后,是怎样的尸山血海?是怎样的惨烈牺牲?是怎样的视死如归悲壮!
她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里,年轻的战士抱着炸药包冲向敌人坦克的身影,听到了上甘岭坑道里,战士们忍着干渴嘶哑的呐喊…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忍住。
落后就要挨打!
工业是脊梁,是国防根基,是底气。
工人多打一锤铁,多轧一块钢,就是为国家铸剑,为民族铸魂。
文艺宣传,是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精神原子弹。
丈夫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她脑海里反复轰鸣,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她不仅仅是一个念稿子的广播员。
她的声音,是武器,是号角,是要点燃工人兄弟心中的那团火。